第十四章 彎弓射日（二）[第1頁/共3頁]

頭頂畫出兩個曲折的山羊角，人形的上半身直立，左手往斜上方四十五度伸直，右手曲折拉到耳後，閃現彎弓射箭的姿勢。他又畫出了一張雕漆角弓，長長的箭矢直指蒼穹，那還是他從畫本裡看飛將軍李廣射虎得來的靈感。

“好。你看，你隻畫了上半身，你不曉得鎮墓獸的下半身。雖說是鎮墓神獸，終究還是一個‘獸’。所謂野獸，必是四條腿的植物，哪怕上半身是人形。當然也有例外，比如猛禽、巨蟒等，但那是極少數。”

翻開禦製詩集，開首是光緒帝十五歲時的禦製文“為人上者，必先有愛民之心，而後有憂民之意。愛之深，故憂之切。憂之切，故一民饑，曰我饑之；一民寒，曰我寒之。凡民所能致者，故悉力乃至之；即民所不能致者，即竭誠儘敬乃至之”。

匣子在陵墓監督麵前翻開，先是光緒帝的生辰八字，再請出一幅畫像、一卷軸禦筆劃、一冊禦製詩集、一條天子用過的檀香木手串，另有一張洋人拍攝的禦照。俱要秦海關簽書畫押支付，限三旬日內償還內廷。

秦北洋丟下畫筆，身材綿軟有力，彷彿虛脫了。

“皇上辛未年生，屬羊，五行屬土，路旁土命。是以要給他加羊角。”秦海關高低打量兒子，喜不自禁，“孩兒，你果然是天生的鎮墓獸工匠！但你尚未學習周易，不成操之過急。我先奉告你，皇上這個八字是從衰格，缺點是亥水七殺被寅木印星泄，七殺為吉受製。亥水七殺恰是印星，代表母親一輩。”

秦海關恍然大悟：“不錯，這也是你媽媽的痛恨，你的外公就是以而戰死在劉公島。北洋，你的名字，也是為了記念毀滅的北洋海軍。”

“他本身也是被毒殺的。”

七今後，從紫禁城送來一個木匣子，快馬運到西陵。

秦北洋握住檀香木手串，頓時打了個激靈。掌心湧過一道熱流，順著右半邊經絡，滲入滿身每根毛孔。日日夜夜被光緒帝摸過之物，也殘留著君主前半生的弘願與後半生的怨念。放到鼻子前嗅了嗅，檀香異化著一個男人臨死前的氣味，突入十歲男孩肺葉，彷彿變幻為人形。秦北洋狠惡咳嗽，將手串交還給父親。

“至於為何弓手頭上要長羊角――是我看到了皇上的生辰八字。”

禦筆劃是假山石上的菊花，蓋有“光緒禦筆之寶”印章。彩色工筆，石頭青色，菊分黃、粉、紅、白四色，再配上綠葉，五彩斑斕，煞是都雅，又不豔俗。

地宮就是設想室，秦海關說必須在此陰暗環境中，金井龍穴的靈氣加持下，方能設想出最完美的鎮墓獸。秦北洋第一次見到光緒天子生前畫像和照片，跟一年前夢見中南海瀛台的男人一模一樣。天子穿戴大褂，戴著黑便帽，麵龐清臒，目光幽怨，不由心臟一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