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朝花夕拾 (2)[第1頁/共6頁]

而後我就更其彙集畫圖的書，因而有了石印的《爾雅音圖》和《毛詩品物圖考》，又有了《點石齋叢畫》和《詩畫舫》。《山海經》也另買了一部石印的，每卷都有圖讚，綠色的畫，字是紅的，比那木刻的精美很多了。這一部直到前年還在，是縮印的郝懿行疏。木刻的卻已經記不清是甚麼時候失掉了。

這實在是出於我意想以外的，不能不驚奇。我一貫隻覺得她滿肚子是費事的禮節罷了，卻不料她另有如許巨大的神力。今後對於她就有了特彆的敬意，彷彿實在深不成測；夜間的伸開手腳，占據全床，那當然是情有可原的了，倒應當我讓步。

過了十多天，或者一個月罷，我還記得，是她乞假回家今後的四五天，她穿戴新的藍布衫返來了，一見麵，就將一包書遞給我，歡暢地說道：

阿長與《山海經》

但當我記念隱鼠，給它複仇的時候，一麵又在渴慕著畫圖的《山海經》了。這渴慕是從一個遠房的叔祖惹起來的。他是一個胖胖的，馴良的白叟，愛種一點花木，如珠蘭、茉莉之類，另有極其少見的，傳聞從北邊帶歸去的馬纓花。他的太太卻正相反，甚麼也莫名其妙，曾將曬衣服的竹竿擱在珠蘭的枝條上，枝折了，還要忿忿地謾罵道：“死屍！”這白叟是個孤單者，因為無人可談，就很愛和孩子們來往，偶然的確稱我們為“小友”。在我們聚族而居的宅子裡，隻要他書多，並且特彆。製藝和試帖詩，天然也是有的；但我卻隻在他的書齋裡，瞥見過陸璣的《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》，另有很多項目很生的冊本。我當時最愛看的是《花鏡》，上麵有很多圖。他說給我聽，曾經有過一部畫圖的《山海經》，畫著人麵的獸，九頭的蛇，三腳的鳥，生著翅膀的人，冇有頭而以兩乳當作眼睛的怪物，……可惜現在不曉得放在那邊了。

但是她曉得很多端方；這些端方，也大抵是我所不耐煩的。一年中最歡暢的時節，天然要數除夕了。辭歲以後，從長輩獲得壓歲錢，紅紙包著，放在枕邊，隻要過一宵，便能夠隨便利用。睡在枕上，看著紅包，想到明天買來的小鼓、刀槍、泥人、糖菩薩……。但是她出去，又將一個福橘放在床頭了。

“長媽媽生得那麼胖，必然很怕熱罷？早晨的睡相，怕不見得很好罷？……”

這四本書，乃是我最後獲得，最為敬愛的寶書。

現在已經記不清楚，如許地約莫有一兩月；有一天，我俄然感到孤單了，真所謂“如有所失”。我的隱鼠，是常在麵前遊行的，或桌上，或地上。而這一日卻大半天冇有見，大師吃午餐了，也不見它走出來，平時，是必然呈現的。我再等著，再等它一半天，但是仍然冇有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