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雪滿長安道（4）[第1頁/共4頁]

原是如許。難怪王皇後如許和順可善，已被君父頒詔奉為皇後，太子卻仍稱她“母妃”。

“不是，”他笑了笑，又摸摸我的頭，“父皇也馳念你。”

走時，是昌大的威儀。太子哥哥親送。

我跟在太子哥哥身後，怯怯喊了一聲：“母妃……”

他棄我如敝屣，卻思我生母如醴。大略人間冤冤孽孽，皆是如此，循回磨人。如果我無奉上諭，不從父命歸去上林苑，或許我此平生都不會曉得南園裡埋藏的阿誰故事。

宮女子在兄長邊上輕聲：“太子殿下，皇後孃娘很快便來，現在正梳洗。”

因跪：“敬武拜見母後，願母後長樂無極。”

“兄長，聽阿孃和嬤嬤說，是你要接我返來？”

那是我剛學會的祝詞，宮裡的人好生奇特，都愛這套虛禮。中宮王皇後必然聽過無數回了，可就在我剛落音時，她瞳人裡有晶亮的光芒閃過——

話才落，她便覷見我，真真是眼神膠著的那一瞬，眼眶裡便蓄著淚了。“……思兒。”她喚我，她這麼喚我。

她抱著八歲的我，軟聲讓提暖爐子的宮人再靠近些，嗬出淡淡的暖氣，蹭得我鬢前微癢。我縮在她懷裡，隻覺暖和，就像在長安街隅的老宅裡，被阿孃和嬤嬤抱著。

太子明是有些不歡暢了。

君父已不肯再多言，守禦寺人已唱：“陛下禦起——”天子折身而走，額前旒珠又收回一陣熟諳的簌簌之聲。

連阿孃都稱我“敬武”啦，她竟還問我記不記得“二丫”的事兒。我又不是“二丫”！

我再昂首，見兄長已半跪行至我跟前，他笑得和順而叫民氣安，他把手伸了過來，將我抱起：“思兒，父皇的上林苑，有很多很多的珍奇特獸！可好玩！你在宜春/宮待著，兄長一有空便去探你，好不好？”

我唬得一愣，太子哥哥卻碰了碰我的手臂，笑著說：“思兒，你是嫡皇後所出公主，她們敬你，是該當的。”

此平生，我未曾見他懼然慼慼的模樣，卻太多次，見過他憑欄著相思的場景。長安的百姓都曉得，他們的君王，曾擬過一道天底下最浪漫的聖旨，尋他龍潛時的一柄劍，君王懷舊，誰毀他故劍，他便視誰如仇讎。

上一回有宮裡人來，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，黜宮人於昭台，為帝王棄。與景帝皇後薄氏命途倒是類似。

王皇後待我極好。她與太子之間也並未有過嫌隙。除卻“母後”這一宣稱呼，太子敬她愛她，對她百依百順，她為皇後，待太子也儘了人母之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