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遂心針與當歸湯（三）[第1頁/共3頁]

倘如有一日，我不再是徒弟的徒兒，便真的甚麼人也不是了。

徒弟抬手在我額上悄悄一拍：“眼下是甚麼氣候？哪有在暑天裡製牛髓膏的事理。”

伢兒老氣橫秋地點頭，“阿孃說念好書，大了要搏個功名。功名是甚麼？阿心姊姊你曉得麼？”

徒弟在櫃檯背麵配製幾味成藥，昂首瞥了一眼伢兒手裡的香囊，放下戥子招手道：“伢兒，將那香囊拿來我瞧瞧。”

我在店鋪門前呆怔了一會兒，直至她的背影隱冇在茱萸巷的晨光中，我纔想起伢兒正拉著我的衣裙，同我一樣呆立著。我偏頭去瞧他，隻見他正繃著小臉，緊緊抿著嘴，一雙與海棠極似的大眼裡蓄滿了水光。清楚萬般捨不得，卻強作懂事地忍著眼淚，目送他阿孃拜彆。

到底是稚兒，略哄一鬨，便跟著我進了鋪子，自個兒仍舊爬上八仙桌旁的高椅，手裡玩弄著我做予他的阿誰止咳香囊，間或另有幾聲咳，較昨日已好了很多。

“阿心的醫術可不是甚麼人都學得的。”徒弟探頭笑著調侃道：“你小小年紀，怎會想著要學醫術呢？”

“阿心姊姊你瞧，這是我阿孃昨夜裡寫下的。”伢兒對勁地摸著冊子向我誇耀：“阿孃昨日領了人為，便買了筆紙，寫了書教伢兒念。阿孃還說，如有不記得，不明白的處所，便問問阿心姊姊和朱先生，但要在你們都閒著的時候才氣問。”

伢兒聽話地從高椅上滑下地，踩著碎步，小跑到櫃檯下，踮起腳儘力將香囊遞向徒弟，模樣靈巧又惹人憐。

不等我答覆，他又自顧自地直點頭：“伢兒不要勞什子的功名，伢兒要像阿心姊姊如許學醫術。”

我翻開那銅盒子，公然隻在盒底和壁沿上黏著些黑乎乎的殘膏，底子不頂用。

徒弟一愣，旋即玩味地笑了笑，掂著香囊自語：“已會自行開方劑了，也不必我另教了。”

“徒弟誇你方劑開得好，阿心怕甚麼呢？”徒弟將香囊遞還給伢兒，伸手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謹慎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神采，還是一臉溫潤如玉的含笑，涓滴不見惱意，這才安下心，帶著伢兒去彆處頑。

我一下答不上來，眨了眨眼回道：“不是……徒弟教的麼？”

“伢兒乖，好好讀書，你學得好，你阿孃也歡暢不是。”我揉揉他的小鬏，哄著他鼓勵幾句。

伢兒那教民氣疼的懂事原是海棠教的，倒果然是高門大族的教養。

我將腦袋今後一縮，眼巴巴地看著徒弟懊喪地感喟。朱心堂的牛髓膏醫治手腳皴裂開口非常有功效，可手腳血裂之症十有八九都好發在秋冬，確無人會在大暑天裡來買牛髓膏，故每歲霜降以後纔會開端熬製牛髓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