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01章 草堂秋[第1頁/共4頁]

撇了撇嘴，阿豆放下紗帳，又回身向門簾的方向看了看，肯定四下無人，便腳步輕悄地轉過床尾，來到了緊靠牆根擺放的一具櫥架前。

阿豆仰起的頭放平了些，眉尖往中間集合，清秀的麵龐上便有了幾分怨苦相，像是老了好幾歲似的。

就如許吧，她想。

暮色濾過幾重青紗，將阿豆的背影也映出了多少青灰，而帳中秦素的臉上，也不成製止地染了一層青氣。

山村陋室、草舍寒堂，這是她宿世餬口了五年的連雲田莊，從七歲到十二歲，她就像是被秦家忘記了普通，在江陽郡最偏僻的鄉野，無人看管地單獨長大。

紅宮牆、粉桃花、琉璃碧瓦、青空如洗。

委實是太好笑了，不是麼？那算計她的一人定想不到，她死之日，便是國破之時。

盯著帳中女子，阿豆眼中垂垂湧出幾分嫉色，一隻手不自發地撫上了本身的臉，很久後，輕吐了口氣，眉眼間又劃過了一絲不屑。

她歎了一聲。

她像是行走於一段冇有絕頂的暗中池沼，渾身汙垢、身心俱疲。直到有一天，她歸了國，還入了宮。

堂屋安插得整齊，四壁烏黑，桌椅也算乾淨。但是，也僅隻這一間房罷了。臥房便設在西次間，門上隻用銅鉤掛了一層薄棉簾子，那簾子灰仆仆地也看不出是甚麼色彩，上頭更無繡紋，唯有幾個光鮮的蛀洞，明示著此處的寒酸與粗陋。

本來，她身上另有一樣事物，是潔淨的。

倒是，求死而不得。

阿豆雖粗識幾個字，卻不是個好學之人。然一見那些書，她的眼睛卻立即亮了起來，她蹲下了身子，自袖中取出一張紙，對比著紙上謄寫的內容，在那堆書裡一本本地翻找著，行動非常輕巧。

不過，女郎一貫喜用溫水，因此這水也不是馬上便用的，還要再晾一晾纔好。

十五歲那年，當她衣衫不整被人發明、名聲儘毀之時，她想疇昔死；十七歲那年，當她第一次被人轉送，自陌生的床榻間醒來時，她曾經如此地等候著滅亡的來臨。

玄月尾的氣候，暮色中已裹了輕寒。院子裡寥無人跡，幾片枯葉粘住潮濕的空中，無端地顯出一種殘損來。遠處的連雲山似攏了一層青灰色的薄紗，影影綽綽，視之不清。

當她垂垂沉入水底時，弓足池畔不見人跡，那些原應陪在她身邊的宮人，在一刹時平空消逝了。

但是，當她重新展開眼時，她卻來到了這裡――中元十二年的連雲田莊。

在弓足池和順而冰冷的水波裡，她心底裡那些被冰封、被埋葬、被壓抑的情感，驀地儘數發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