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傷逝 (3)[第1頁/共5頁]

大抵因為衣服的陳舊罷，一登門便很遭門房的白眼。好輕易才相見，也還瞭解，但是很蕭瑟。我們的舊事，他全都曉得了。

我還等候著新的東西到來，知名的，不測的。但一天一天，不過是死的沉寂。

我和她閒談，用心腸引發我們的舊事，提到文藝，因而觸及本國的文人，文人的作品：《諾拉》，《海的女人》。稱揚諾拉的果斷……也還是客歲在會館的破屋裡講過的那些話，但現在已經變成空虛，從我的嘴傳人本身的耳中，不時狐疑有一個隱形的壞孩子，在背後歹意地刻毒地學舌。

但是感覺要來的事，卻終究來到了。

“但是，――不曉得是如何死的？”

“明天子君的父親來到這裡，將她接歸去了。”她很簡樸地說。

我情願真有所謂幽靈，真有所謂天國，那麼，即便在孽風吼怒當中，我也將尋覓子君，劈麵說出我的懊悔和哀思，祈求她的寬恕；不然，天國的毒焰將環繞我，狠惡地燒儘我的懊悔和哀思。

但是統統拜托和手劄，都是一無反應；我不得已，隻好拜候一個久不問候的世交去了。他是我伯父的幼年的同窗，以端莊著名的拔貢，寓京好久，交遊也廣漠的。

並且，真的，我預感得這重生麵便要來到了。

在淺顯圖書館裡常常瞥見一閃的光亮，新的活路橫在前麵。她英勇地憬悟了，決然走出這冰冷的家，並且，――毫無痛恨的神采。我便輕如行雲，漂泊空際，上有湛藍的天，下是深山大海，廣廈高樓，疆場，摩托車，洋場，第宅，晴明的鬨市，暗中的夜……

天然，我不能在這裡了；但是，“那裡去呢？”

我仍然隻要唱歌普通的哭聲，給子君送葬，葬在忘記中。

寫給《自在之友》的總編輯已經有三封信，這才獲得複書，信封裡隻要兩張書券：兩角的和三角的。我卻單是催，就用了九分的郵票，一天的饑餓，又都白挨給於己一無所得的空虛了。

但是子君的葬式卻又在我的麵前，是單獨大著虛空的重擔，在灰白的長路上前行，而又馬上消逝在四周的嚴威和冷眼裡了。

我驚得冇有話。

一天是陰沉的上午，太陽還不能從雲內裡掙紮出來，連氛圍都疲憊著。耳入耳到細碎的步聲和咻咻的鼻息，使我展開眼。大抵一看，屋子裡還是空虛；但偶爾看到空中，卻迴旋著一匹小小的植物，肥胖的，半死的，渾身灰土的……

躺著，在合著的麵前顛末的料想的前程，不到半夜已經現儘；暗中俄然彷彿瞥見一堆食品，這以後，便浮出一個子君的灰黃的臉來，睜了孩子氣的眼睛，懇托似地看著我。我必然神，甚麼也冇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