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回 慈寧宮中紅顏動怒 文華殿上聖意驚心[第2頁/共12頁]

高儀並不答話，隻垂下眼瞼，看著麵前熱氣騰騰的茶盅入迷。

“此人叫王九思，自號崆峒道人，是孟衝把這個王真人舉薦給萬歲爺的。”

“有甚麼不好說的，直說好了。”

這一問讓馮保心頭一驚，他冇想到十歲的太子會想得這麼深，腦瓜子一轉，立即答道：“太子爺問得有理，依主子之見，大凡建國之君，都是武功為主。方纔太子爺點出的都是建國的天子，而承平天子，則是以武功為主的，梁武帝、宋太宗都是承平天子。”

李貴妃眉頭一蹙，活力地說道：“又是孟衝，王真人給皇上吃的甚麼藥？”馮保搓動手，囁嚅說道：“主子不敢坦白娘娘，但又不好說。”

“謝娘娘。”

“實在真正起感化的，是王九思秘不示人的那些藥粉。”

“請萬歲爺息怒。”

“啊？”隆慶天子略略一驚，反覆了一句，“天子並忘我事，我得病，找人給我配藥，這不是私事？”

“回萬歲爺，小的該死，明天冇有藥。”

“啊？”

“摺子呢？”

孟衝哭喪著臉，伏在地上不敢昂首。隆慶天子驚愣地盯著他，問道：“為何冇有藥？”

李貴妃杏眼圓睜，咬了銀牙半晌不吭聲。花格窗外的天井裡花樹交柯，鳥鳴啾啾。李貴妃踱到窗前站定，她並不是賞識這窗外的惱人春光，而是借入室南風來複蘇腦筋，穩定情感。待她重新說話時，又規複了常日的沉穩：

“啊？”隆慶天子這一驚非同小可，倉猝問道，“究竟如何回事？”

“春藥？”李貴妃神采倏然一紅，隨即平靜下來，咬著嘴唇說道，“這王九思果然有這大的膽量？”

李貴妃堅信佛教，方纔抄了一遍《心經》，這會兒正坐在花廳裡歇息。穀雨以後，都城裡豔陽高照，春深如海。宮裡頭各色人等早就換下了厚重的冬裝，這時李貴妃穿了一件以緋綢滾邊的玉白素色長裙，盤得極有韻致的發鬏上，斜插了一支“鬨蛾”，這是自嘉靖年間才鼓起的宮眷頭上金飾。所謂“鬨蛾”，就是草胡蝶。偶然鬨蛾也用真草蟲製成，中間夾成葫蘆形狀，豌豆普通大，稱作“草裡金”，一支可值二三十金。李貴妃這身裝束，讓人感到既端莊又嬌媚。馮保出去，隻倉促一瞥，便感覺李貴妃本日如芙蓉出水，儀態萬方，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，低了頭跪下存候。李貴妃叮嚀宮女搬了一隻凳兒賜坐，她坐在繡榻上，手裡正在撥弄著一串念珠。馮保覷眼一看，那串念珠恰是他前日貢獻的“菩提達摩佛珠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