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溪筆談

第12章[第1頁/共4頁]

潁昌陽翟縣有一杜生者,不知其名,邑人但謂之杜五郎,所居去縣三十餘裡,唯有屋兩間,其一間自居,一間其子居之。室之前有空位丈餘,便是籬門,杜生不出籬門,凡三十年矣。黎陽尉孫軫曾往訪之,見其人頗蕭灑,自陳:“村民無所能,何為見訪”孫問其不出門之因,其人笑曰:“以告者過也。”指門外一桑曰:“十五年前,亦曾至此桑下乘涼,何謂不出門也?但無用於時,無求於人,偶自不出耳,何足尚哉。”問其所覺得生,曰:“當年居邑之南,有田五十畝,與兄同耕。後兄之子娶婦,度所耕不敷贍,乃以田與兄,攜老婆至此。偶有村夫藉此屋,遂居之。唯與人擇日,又賣一藥,以俱饘粥。亦偶然不繼。後子能耕,村夫見憐,與田三十畝,令子耕之,另不足力,又為人傭耕,自此食足。村夫貧,以醫卜自給者甚多,自食既足,不當更兼村夫之利,自爾擇日賣藥,統統不為。”又問常日何所為?曰:“端坐耳,無可為也。”問“頗觀書否”?曰:“二十年前,亦曾觀書。”問“觀何書”?曰:“曾有人惠一書冊,無題號。其間多說《淨名經》,亦不知《淨名經》何書也。當時極愛其群情,今亦忘之,並書亦不知地點久矣。”氣韻閒曠,言詞清簡,有道之士也。盛寒,但布袍草履。屋中枵然,一榻罷了。問其子之為人,曰:“村童也,然質性甚樸素,何嘗妄言,何嘗嬉遊。唯買鹽酪,則一至邑中,可數其行跡,以待其歸。徑往徑還,何嘗傍遊一步也。”予時方有軍事,至半夜未臥,疲甚,與官屬閒話,軫遂及此,不覺寂然頓忘煩勞。

武昌張諤,好學能群情,常自約仕至縣令則致仕而歸。後登進士第,除中允。諤於所居營一舍,榜為中允亭,以誌素約也。後諤稍稍進用,數年間為集賢校理,直舍人院,檢正中書五房公事,判司農寺,皆要官,權任漸重。無何,坐事奪數官,歸武昌,未幾捐館,遂終究太子中允,難道前定?

許懷德為殿帥,嘗有一舉人,因懷德乳姥,求為門客,懷德許之,舉子曳襴拜於庭下,懷德據座受之。人謂懷德武人,不知事體,密謂之曰:“舉人無冇階之禮,宜少降接也。”懷德應之曰:“我得打乳姥樞紐秀才,隻消如此待之!”

石曼卿居蔡河下曲,鄰有一豪家,日聞歌鐘之聲。其家僮仆數十人,常來往曼卿之門,曼卿呼一仆,問豪為何人?對曰:“姓李氏,仆人方二十歲,並無昆弟。家妾曳羅綺者數十人。”曼卿求欲見之,其人曰:“郎君素何嘗接士大夫。彆人必不成見,然喜喝酒,屢言聞學士能喝酒,意亦似欲相見,待試問之。”一日,果令人延曼卿,曼卿即著帽往見之。坐於堂上,久之方出。仆人著頭巾,係勒帛,都不具衣冠。見曼卿,全不知拱揖之禮。引曼卿入一彆館,供帳鮮明。坐很久,有二鬟妾,各持一小盤至曼卿前,盤中紅牙牌十餘,其一盤是酒,凡十餘品,令曼卿擇一牌;其一盤肴饌名,令擇五品。既而二鬟去,有群妓十餘人,各執肴果樂器,妝服品德皆素淨粲然,一妓酌酒以進,酒罷樂作,群妓執果肴者,萃立其前,食罷則擺列其擺佈,京師人謂之“軟盤”。酒五行,群妓皆退,仆人者亦翩但是入,略不揖客,曼卿獨步而出。曼卿言豪者之狀,懵然愚呆,殆不分菽麥,而奉侍如此,極可怪也。他日試令人通慎重,則閉門不納,亦無應門者。問其近鄰,雲:“其人何嘗與人往還,雖鄰家亦不識麵。”前人謂之“錢癡”,信有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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