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武泰元年（公元528年）－冬[第1頁/共4頁]

我悄悄穿過家中的屋子，走廊，後院。眼中所見都是歡樂的笑容。

我的心中是歡樂的。但是這歡樂，因為阿誰來自建康的小兵，平白多了幾分沉重。

“我看看。”他冇去低頭看路，反而伸手捧著我的臉貼到麵前，“多日不見了，可有想我麼？”

這時火線兩個兵士騎著馬從風雪中走來，直到跟前，問：“但是宇文將軍？”

出入擐郎臂，蹀座郎膝邊。此次，隻唱給他一人聽。

二十六歲這年，他封侯了。

他的繁華於我何乾？他青雲直上，又與我何乾？主子幕僚希冀著借他雞犬昇天；家中親人希冀著借他封妻廕子。

他點頭：“司馬長卿負情。也不好。”

我的心上人啊，他是那樣刺眼華貴，他已開端鴻翔鸞起扶搖直上，天下間會有多少女子想投入他的度量，又有多少朱門貴戚想和他攀親帶故。

駐營後我立即打來水洗手。我用力搓著雙手，想把這類令我冇法呼吸的感受洗掉。那赤色垂垂溶入水中，將水染成淡紅色。淡淡腥味在氛圍中散開。

宇文泰的臉上浮著忠奸莫辨的笑，看著我說：“彆胡思亂想了。等一下去沐浴換身衣裳，好好打扮一下――他就要來接你了。”

我想起建康城裡關於舊都的傳言，想起整日點頭感喟的祖父。

他已提了幾次，我隻拿話敷衍。我選的，隻要他。

那種氣味我難以健忘。

剪到一半，聽到內裡傳來沉實的腳步聲，一下一下踩在我心上。歡樂雀躍。

他們都覺得南渡的漢人將統統詩書禮節都帶走了，大江之北儘為蠻夷。他們日日為洛陽淪於胡人之手而扼腕感喟卻又偶然力北上撻伐――可他們絕想不到，衣冠人物，恢弘氣象，還是在洛陽。

他真的死了。

東漢末年董卓焚燬洛陽挾帝後遷都長安。三分歸晉以後定都洛陽，重修宮殿街道，洛陽又逐步富強。到了魏孝文帝遷都洛陽，又在晉之上拓建坊市，遂有本日風采。

“唉。”我歎口氣，埋首在他懷中，想同他撒嬌，幽幽說：“要找一首矢誌不渝又恩愛到老的詩實在太難了。――思君令人老，軒車來何遲。”

那天大雪已經化儘，雖冰寒非常卻豔陽高照。巍峨堂皇的宮殿臥在湛湛藍天之下，飛閣流丹，層台累榭。那朱甍碧瓦的樓台矗立入雲，金碧光輝的殿堂釘頭磷磷。

那日他的血沾在我的手上，黏黏的，以後乾枯，緊緊箍住我手上的皮膚。那感受不時提示我，人死不能複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