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 幽夢[第1頁/共13頁]

眼底有溫熱的潮濕，暗影裡佛祖寬憫慈悲的臉容暗淡得毫不清楚。她隻感覺荒唐，荒唐得不成理喻。世情的渾沌翻覆裡，唯有如懿記得她，但是恰好連如懿，也再不能在身邊。她沙啞著喉嚨，任憑淚水潸潸而落，“我不惦記取皇後，我怎能不惦記取皇後？這平生一世，除了我的孩子，獨一惦記取我念著我的人隻要皇後姐姐。婉嬪，你是最清楚的，人活一世，不過是圖一個記得。有人記得你，牽掛你，念著你，纔不是孤零零地來人間走了一遭，不是麼？”

婉茵大為不美意義，想要伸手去掩那畫像，可那厚厚一遝紙張，那裡掩得去？倒是天子手快，已經細細翻閱起來，越是翻看，越是震驚：“畫的都是朕，年青的，大哥的。婉嬪，你畫得真像。”

那一夜，無人曉得青衣簡妝的婉嬪，跟著李玉悄悄步入養心殿，對天子說了甚麼。

海蘭悄悄一笑，“不要緊。我向來不是要皇上堅信不疑，我隻要皇上狐疑。狐疑生暗鬼，皇上性子最多疑不過。多少人便死在了‘狐疑’二字上，我便不信她能逃脫得了。”

婉嬪掰著指頭算日子，“玄月初九是她的生辰，本年五十大壽，皇上總會給她熱烈下。這點麵子，還是有的。到底後代爭氣，都有了好前程。”

海蘭的語氣和順得如三月簷下金飾夾著花雨的風，眼神卻死死地盯著婉嬪的頸，如鋒利的針，幾近要穿透她倦怠的身軀，“你說甚麼了呢？你的委曲彆藏在內心，都丟給皇上去。叫他好都雅看，他蕭瑟了數十年的女人，流的都是血淚。”

海蘭震驚到了極處，“你說瞭如許的話？”

天子也是感慨：“冇了額娘，性子更加外向了。”他想一想，還是問，“皇額娘，兒子恰好想問您，如果做額孃的實在卑鄙，而後代輩卻超卓，該如何措置？”

海蘭跪坐在佛像跟前，久久地，一下，又一下，緩緩撥動動手中的碧璽佛珠。若不是如許滯緩的行動，提示著她另有一絲活人的氣味，那麼一身暗藍半舊宮裝的她，與一株枯朽的草木全無彆離。

婉嬪閉著眼睛，眼皮有輕微的顫抖，扇起睫毛如將欲翱翔的翅膀。她的妝容在晨光裡有些許恍惚地熔化了，她的容顏卻非常寧和，“我曉得，因為我無爭無鬥活了半輩子，我誰也不憑藉，誰也不獲咎，我活得連一粒塵芥都不如。但是，我說了那麼久，連我本身都不記得本身說了甚麼。”

海蘭淺含笑，簡短道：“是。”

海蘭淺笑，那笑意輕飄飄的，“惇妃？她不過就是姐姐的一個影子。她的存在，是不時候刻提示著皇貴妃，姐姐並無分開這裡，她還是在皇上心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