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雪滿長安道（4）[第3頁/共4頁]

這一晚，是我在宮裡過得最歡愉的一晚。而後很多年再回想，還是初入宮時這寒冬的夜晚，最暖。

此平生，我未曾見他懼然慼慼的模樣，卻太多次，見過他憑欄著相思的場景。長安的百姓都曉得，他們的君王，曾擬過一道天底下最浪漫的聖旨，尋他龍潛時的一柄劍，君王懷舊，誰毀他故劍，他便視誰如仇讎。

他棄我如敝屣，卻思我生母如醴。大略人間冤冤孽孽，皆是如此，循回磨人。如果我無奉上諭，不從父命歸去上林苑，或許我此平生都不會曉得南園裡埋藏的阿誰故事。

“那不能……”我不愛說話了。

這多可駭呀。

她應。一回身，眼角卻掠過淚光點點。

它曾經目睹漢宮十一名皇後從紅顏至暮年，漢宮多少故事，老在椒房中。

自高祖呂後始，這裡曾住著我大漢十一名皇後。我與兄長的親孃，恭哀皇後許氏，也位列其一。

阿孃有些難過，昂首看了看枝上新柳，眼眶裡蓄著淚，她感喟：“二丫，你不要怪你兄長，他……”

太子愣住。我瞧得清楚，他的眼睛裡汪汪的，懸著無數的淚，彷彿隻要略一抬眼皮，那淚珠兒便要湧了出來。

我笑了笑：“兄長，你比二毛還要好！”

皇後如儀，再權貴又何如，縱得君父盛寵如此，終不過還是成了泉下冤鬼。

中宮椒房殿，那是天底下最繁華的宮室。兄長說，這裡曾是我們孃的家。如果她還在，那也會是我和兄長的家。

未幾，珠簾簌簌，打那邊頭便鑽出來一個裝束極富麗的宮女子，因向太子哥哥道：“皇後孃娘來了……”並不是陌生的唱禮，好似隻是這麼一點，讓太子曉得皇後已來便是。這麼一瞧，東宮與椒房的乾係，可算是好。

我再昂首，見兄長已半跪行至我跟前，他笑得和順而叫民氣安，他把手伸了過來，將我抱起：“思兒，父皇的上林苑，有很多很多的珍奇特獸！可好玩！你在宜春/宮待著，兄長一有空便去探你，好不好？”

宮女子在兄長邊上輕聲：“太子殿下，皇後孃娘很快便來，現在正梳洗。”

兄長說：“思兒，我們不說這些，我帶你去謁中宮。”

宮中多險惡，天子，我那威儀煌煌的君父，連他的女人都庇護不了。在這宮中。

略一動，眼淚竟攀滿臉頰！

太子哥哥笑道：“自家人，繁文縟節無甚緊急。母妃還是這般殷勤。”

能老在椒房的，算是福分，武帝皇後陳氏被黜長門，景帝皇後薄氏罷居昭台，近的說，劉奭與思生母，對君父有恩的許門之女，亦於盛年居椒房薨，椒房椒房，這二字亦成謾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