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雪滿長安道（2）[第1頁/共4頁]

漢宮裡，住的，並不但我君父。

我回身望去，厚雪將院基青磚都粉飾得瞧不見了。緞似的雪層還印著我的足跡，小小的，淺淺的。從門口一向拖到我的腳下。

執戟的黑麪神在宅子外頭守了一夜，長安的百姓趁早兒又來瞧熱烈。門口倒是極熱烈，嘰嘰喳喳麻雀趕趟兒似的，阿孃煮了好粥開著廳門餵我，阿孃極耐得住，也不問我外頭是甚麼個情狀，我倒心虛了，晃著兩條小腿兒用嘴接過阿孃遞來的粥勺：“阿孃，這回真不是我！我也不知他們怎愛堵咱家的門！我和二毛都好久不做好事啦！“

我聞聲艾嬤嬤的聲音，另有乳孃的聲音。有輕微的感喟，在氛圍中暗翕。我伏在門上，扒著漏口，那聲音便更清楚了。

“我們要走？昨兒瞧見你和嬤嬤清算了行李――”

我彎下腰來，乾脆將小棉鞋摘了，提在手裡。

嬤嬤搖了點頭，無法地感喟。

“彆渾說，”艾嬤嬤阻了阿孃，“她是去好處所，去她來時的處所。可總算要歸去啦！八年了，八年了……東宮都長大了。”

俄然，石頭墩子杵著不動的守門郎官簌簌放下戟，打彎了腿，劃一整跪下來……

阿孃搖點頭。

但是阿孃又在哭――

嬤嬤走過來牽我的手，她淒淒一笑：“二丫子，你聽著，‘他’不疼你，我們疼，你兄長疼，你娘疼。”

我杵在那邊，像被甚麼固住了，不肯排闥出來。

我向那邊瞅去，外頭動靜不小，瞧熱烈的百姓聚得愈多，現在像潮流似的被推散開，擋到了更遠處。

“二毛不走，丫丫也不走！要走就把二毛也捎上！！”

真的在那一瞬，完整不一樣了。

“那裡的話，丫丫是我們的命，算不動了也得算，一步一步，磕著也得給丫丫鋪一條平路來。這一朝歸去，誰如果敢害我們丫丫，拚了命也不能承諾！”艾嬤嬤又是長長一聲歎，她疼我，寵我，說這話呢，如何叫人眼裡酸酸的？

我再看了眼院裡鍍銀的積雪，然後，轉頭便鑽進了屋。

嬤嬤已經放下盛米水的缸，呆愣愣木雞似的站著，眼睛裡竟亮閃閃地泛著光……阿孃立在廊下，一動不動地瞅門外，彷彿那邊有甚麼東西，將她的目光給膠著了。

嬤嬤把我攬進懷裡，像阿孃一樣悄悄摸我的頭。

阿孃抽泣著，肩膀在起伏。

“原覺得一輩子便這麼疇昔了……”嬤嬤在感喟。

我吸溜著凍傷的鼻子：“阿孃，你揍我不？”

當時髦小，我並不知嬤嬤口中的“他”所指是誰，厥後才曉得，那“不疼”我的人，是我那傲視天下，執掌國土的君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