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五銖錢與加皮酒（三）[第1頁/共3頁]

幸虧至天半明時，那對佳耦中的男人率先轉了轉脖子，有氣有力地嗟歎了幾聲，漸漸展開眼。他怔了好久，俄然撐起家子，跌跌撞撞地衝徒弟膜拜下去。

“果然麼？”徒弟一下子顯出了些興趣，目光在吳三利佳耦二人之間來迴轉了兩圈。

那男人頓坐在地，哀哀抹淚：“女人瞧著年紀不大，衣食無憂，安知人間痛苦。想我吳三利本來也是殷實商戶，小本買賣雖贏利未幾，日子尚也過得。可天總難測，隻敗了一筆買賣，便一發不成清算，偏這個時候我那獨子裕才暴病，即使我耗儘殘剩的家財也留不住他……你們……你們救我也是無用……”

是了，本就了無買賣的人，便是救返來，保不齊還要再尋死路。本要丟棄的東西，重新回到手中總有些措手不及。

佳耦二人同點了點頭：“可不是，無妄之災。”

我自知講錯，成心打岔，遂向那男人問道：“人間貧苦困頓之人何其多，何故你佳耦二人偏生這般想不開？”

“這誰曉得，用與不消，全在他們本身。”徒弟衝我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：“大家有大家的運數，而運數如何畢竟在人而不在天，所謂無妄之災，本就是由無妄之想而起。本日因你起了善念，突破了他們的劫數，卻並未曾滅了他們心底的無妄之想，且看今後罷。”

我與徒弟同在一張破長條凳上坐著，我本要起家避開他的拜謝，卻被徒弟按下了手。他向前傾了身子，支了胳膊在膝上，托著下巴道：“你謝我何為，求死之人，我向來不救。今次例外，全因我這傻徒兒應了年節的景兒，發了善心，我便權當替我徒兒攢些福分罷了。”

少年先覺悟過來，忙與我施禮，又是道歉又是伸謝。我一下跳起來，連連擺手，勸道：“謝卻不必，你今後便放心去那該去之地，莫再浪蕩盤桓了。”那男人剛要拜，乍聽我這麼一說，不知以是，愣在了那邊。

我忙跟在徒弟身後，將那對死而後生，前路未卜的薄命佳耦撇在了身後。

徒弟又說我不能全聽明白的話，我暗自記下他的話，心下默唸了兩遍，儘力想參透。

“如果為這般，我倒有個彆例。”徒弟從懷中摸出一枚舊銅錢，悄悄扣壓在破桌上。“這銅錢是一個來瞧病的道人抵予我的藥資，說是將它知心墜在胸前一日，便有一回意想不到的好氣運。我也未曾用過，不知真假，你佳耦二人拿去嚐嚐運道罷，或還能將日子過起來。”

床榻上的婦人將將醒轉，聞聲丈夫正向人訴說這一家的淒苦，便重又勾起她的哀思來。一時這屋子裡二人一魂哭作一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