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子衿降項府，老太說故者[第2頁/共5頁]

可現在她再看到雪，隻要噁心，翻湧著向上躥的噁心，彷彿食道內有千萬條蛀蟲，號令著放它們出去。脖子上彷彿還殘留著雪的冰冷，那是兩年前的一個夏季，初雪，打雪仗時，雲起大笑著把一團雪塞進她的脖頸。她尖叫著，緩慢地團起一團雪，向雲起砸去。還未到人前，雪團先本身散開，化作滿天飛絮，混著鵝毛雪片一起落下來。

杜若痛苦地閉上了眼睛，本來覺得早流乾的眼淚現在卻像開了閥的閘門一樣，再也止不住，一粒一粒地不竭往下滾，濕透了她的半邊臉頰。

又有人喊：快拿湯藥來！人蔘片再多備點些！

忽地閣房聲音拔高，隻聞聲穩婆孔殷地嚷著：夫人！用力！莫要睡啊！

“來啦。”

項仕鵬腳尖轉向那婆子：可有甚麼大礙？

那年聖誕，她提著黑巧克力蛋糕，跑過他們一起躺過草坪的操場，跑過一起讀書到深夜的圖書館，跑過偷偷接第一次吻的湖邊，直跑到本身的宿舍樓前，雲起正站在那邊，一邊搓動手一邊哈著氣，跺著腳禦寒，看到她，倏忽笑了起來，都雅的眼睛彎成一彎新月，那笑容，她本來覺得足以當她平生的燈塔。

這就是南邊的雪，如此小家子氣，冷也冷得柔嫩寡斷，寒也寒得畏畏縮縮。雪細細地漏下來，還未落地已化成了水，隻澆濕了烏黑的瀝青路，讓空中更加烏黑。也有殘雪撐下落到地上，轉眼就被染得烏漆墨黑，更顯肮臟。

項仕鵬一垂眸，掩了眼底一絲肉痛，隨即昂首看向婆子懷裡的布包，又問：可有大礙？

“我爸爸已承遭到了獎懲，雲家落空的東西你們都拿到了，雲起，你不幸不幸我，放過我吧……”

鎖釦收回“嘎達”一聲輕響，可在沉寂的夜裡也顯得分外高聳。杜若展開眼睛，看黑暗中來人身影仍然如影象中般清臒矗立。

門一關上，屋子裡的氛圍一下子變得呆滯起來。杜若被這突如其來的憋悶壓得喘不過氣來。她展開眼睛，空中彷彿流淌著已經凝為固體的孤傲，鋪天蓋地地朝她撲來。她原覺得本身最愛雲起，卻本來她最愛的是自在。

世人這才反應過來，一屋子人刹時嘩啦啦跪了一地，齊聲道：恭賀項老夫人喜得長孫！恭賀項老爺喜得貴子！

雲起的胸膛緊了一下，停滯了好久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，悄悄地說：“怕冷到你。”語氣彷彿輕歎。

外屋閣房之間拉起一扇布簾，各路大夫都守在簾旁，細諦聽穩婆隔著簾子描述內裡婦人的症狀，時不時問些題目，再倉促喚來藥童，皺眉凝神揣摩著，寫下一個個方劑。又有丫環腳步倉促地端了湯藥出來，又端著空碗出來，真是一派亂相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