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.守義[第2頁/共4頁]

死在新朝將立的前夕，死在那位結束亂世的新帝目光下，死在那明麗的春光裡。

姬月白凝睇著他臉上的那張麵具，俄然笑了一下：“是你。”

直到現在，那柄尖刀仍舊未曾捲刃，還是插在心上，每動一下都是鮮血淋漓的疼，那些回想更是曆曆在目：

她至今都記得那一點點滲入泥土裡的滾熱鮮血，記得那摻著血肉腐臭腥臭味的山風，記得捐軀將死的兵士垂垂渙散開的眼瞳，記得孩童聲嘶力竭的那一聲“娘”，記得阿誰數日未曾飲水卻另有眼淚的乾癟婦人，記得灶台鍋爐裡用渾濁雨水燒著的發白骨肉，記得用那乾癟的唇舌麻痹的吞嚥同胞血肉的饑民......

哢嚓, 哢嚓。

姬月白病中昏沉好久的腦筋因為這兩個字而重又變得清瞭然起來。

太苦了，苦不堪言。

傳聞，人在將死的時候，神態老是會變得更加腐敗的，那些過往的影象重又在她腦中一點點的閃過：金尊玉貴的宮廷餬口，如履薄冰的少女生涯，另有那掙紮求活的流亡之路......

也就在此時，她那永久被幻聽和霹雷聲折磨的耳朵裡傳來了腳步聲。

姬月白天然明白賢妃的意義：如果人前天子說不得還要給張淑妃些顏麵，這如果暗裡無人，天子這火收回來，張淑妃怕還真要吃個大虧。

明嘉公主。

她也曾見過，中原膏壤千裡，卻無雞鳴，更無人聲――那是堯之都，舜之壤，禹之封，源遠流長，也曾風騷含蓄，埋過多少英魂，百年來都未顛末如此大難。

“隻是想找人說幾句話......”男人沉默半晌才緩緩道，“當年，是你冒死重傷了北蠻左賢王，我才氣藉此一舉攻破北蠻前鋒，奮發軍心。此戰後，我一向派人暗中尋訪公主，可惜吝於一見。”

郎豔獨絕，世無其二。

真正的“鎧甲生蟣虱，萬姓以滅亡。白骨露於野，千裡無雞鳴。生民百遺一，念之斷人腸”。

人間的兵器金戈下總有太多無辜百姓的血淚，而凡人統統的悲歡聚散老是那樣的平常且沉重，一遍又一遍的反覆，一遍又一遍的循環。

姬月白悄悄的喘了一口氣，啞聲道：“我傳聞，過兩日便是新君即位的日子了――這個時候，您來此見我這將死之人，又是要做甚麼？”

姬月白也是以而模糊嚐到了人生裡最後一個春日的清甜滋味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