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.八[第1頁/共4頁]

黛玉聽了，才懶懶地展開眼：“你見了彆人膩味，唸了這麼多遍西廂記倒不膩味了。”

她批道：“半點不通。”卻又歎了口氣。

寶玉揣摩了半晌‘外人’二字，俄然呆了小會，喜不自勝，癡癡地說：“你我的私話，我怎會去叫不相乾的人曉得——”

黛玉坐在床上，正在發怔，半晌，才說：“你當我是氣他嗎？我是氣自個。”

黛玉想。

看黛玉撐不住笑了，他才說：“這是牡丹亭裡的文章。好mm，你不曉得，我原覺得西廂記是辭藻風騷了，不料牡丹亭更不流俗，滿口餘香，更勝一籌呢。”

紫鵑說：“喏，還不是這個！我一個實在抬不動，就叫了雪雁一起去幫手。”

寶玉就揭開她的手帕，又推她。

寶玉一時又不免內心悲苦。想：mm自從客歲事回府以後，一年以來，脾氣越見古怪，同我時好時歹，慣常單獨讀書不睬我。偶然倒彷彿遠了我似的。我、我......

“西廂記好嗎？比起那些一味地甚麼‘白馬銀盔的小將英姿勃發，即便有了妻室，疆場上，貌美女將、敵國公主儘都執意委身下嫁’的狗屁來，西廂記可翻了新，辭藻警人，天然是好。但是比起牡丹亭，西廂記又輸一籌，輸在‘傳情達意’上。女兒家的深閨孤單之情，西廂記已比牡丹亭少得三味。情至存亡純真，西廂記又輸牡丹亭四分。隻是論起來，情至細緻，轉而熱烈，羅朱之情也不輸牡丹亭。”

說著就推她。

黛玉彷彿起了身，悉悉索索地，悄悄開了門。

她如許的大師裡的女孩子，是不該看這些的。

黛玉嗤笑他：“一個‘銀樣鑞槍頭’，能做得出如許好文章？”

她看了一行，就又是好氣，又是好笑，又是心驚。怪不得父親當年說叔叔是第一等的蕩子，混賬。

黛玉定眼看封麵，就見到他叔叔鐵筆銀鉤寫道：“不作婚姻，才氣多活幾年！傳宗接代者，牲口耳！”

寶玉也坐到她榻上，道：“你老是如許嬌懶，才吃了飯又睡，積食了又得不舒暢。起來講會話，彆睡出病來。”

已把他推出去，關了門。

黛玉道：“公然是牡丹亭裡的。我那天偶爾聽梨香院有人唱，立足聽了一會，就聽到‘本來姹紫嫣紅開遍，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垣’、‘良辰美景何如天，賞心樂事誰家院’幾句，就呆在花下，俄然不曉得天光那邊，滿心痛苦。可歎世人隻知看戲，難明此中滋味。”

這是她的叔叔林若山留下的劄記。共有七八本，厚厚的，記錄了他平生所見所聞，另有一些讀書心得。少部分用白話，大多是和話本子一樣，用口語寫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