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觸物惜福[第1頁/共3頁]

這馬靴踩在樓梯的地毯上聲響還好些，上到走廊，踏在花磚上，清脆驚人，安香在嬰兒房裡早聞聲了，回身捏了捏眼皮、含了兩泡眼淚，專等著告狀。她吃準了陳大帥喜好小鈴鐺，用小鈴鐺哭聲引了大帥來，再打小陳述，那是常常能告準的。

陳太太愣了愣，應一聲。思斐卻蹦高兒道：“爹！不建屋子，造馬廄可好？給我養幾匹小馬，我跟爹打戰去！”

有那麼一刻陳大帥想去拉起陳太太的手，咳了一聲，隻是把手裡枇杷塞到了嘴裡。

陳大帥原不想吃，鼻嗅其香，目觀其色，呆了呆：“這個……家裡的？”聲音不覺軟下來。

陳大帥又抱怨：“當孃的不餵奶，要喝甚麼洋人的奶！”

他吐出枇杷籽，陳太太拿水晶菸灰缸替他接著。他道：“剛纔我急了，在人麵前叫你冇臉，對不住，太太。”

思淩看出父親明天表情不好，卻也不怕，朗聲答道：“孃舅送了小電影機來。”

陳太太潔淨圓潤的拇指指甲將枇杷頂上毛茸茸的蒂劈下，一片片漸漸的剝下皮。

思斐點頭：“就是如許！”

很少報歉的，陳大帥此人。陳太太怔一怔，笑了笑：“大帥說得原不錯，這類時節，正要謹慎些。我麼，既是你正房夫人，我不替你分憂，誰替你分憂？我但想著，顏中將平時對你不錯，顏太太，是我牌搭子，前日還聚過，倒說有人進犯顏中將呢！不過也說救國不力那套。顏太太講中將是不睬這些的。莫非那乾小人在中將身上冇法，轉而撬他愛將，便是你身上來？是以要攛掇你出征，倒是挖中將牆角了。中將問你，不過是向你透個風。”

陳大帥在當軍閥時，自封的大帥，歸順中心後，受封的軍銜是上校，直接統領於顏中將。陳太太點了點頭，回房間去，陳大帥猶在活力：“老子在外頭流血流汗，返來聽雞零狗碎的聒噪，你說像甚麼！”

尹愛珠頭也不回改正：“今後有險阻處所，你替爹去打戰纔好。”

陳大帥心也軟下來，想他和陳太太本是同親，當年她是本地令媛蜜斯，百裡周遭著名的美人兒，且慧且賢，怎輪獲得他這大老粗，多虧時勢不好、各方混戰，他拉了十來小我、三四杆槍，打到幾百人的步隊，彷彿也成處所一霸，就強娶了陳蜜斯。那真叫半搶半娶，天幸勝利，既過了門，他對她是又愛又畏，她也委實是斷念塌地與他過日子。這是他的福分，他應惜福。

陳大帥“哼”了一聲，待要批評，被小鈴鐺哭得心煩，咚咚咚走向嬰兒房。他穿的是馬靴，踏在地毯上時很傷毯子，陳太太跟他說過一次，歸正在上海來去也是車子，就穿皮鞋也好，莫要再踏馬靴了罷！陳大帥答說，平生兵馬，是他本質，穿不慣皮鞋，那樣淺薄劣薄的，抬腳怕掉下去、落腳怕踏穿，坐辦公室小白臉才穿的。陳太太大膽回道：你家居時愛穿的布鞋，何嘗不是淺薄劣薄？陳大帥瞪起眼來，陳太太就不再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