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生子[第1頁/共4頁]

“棋盤動亂，談何進退。”老君起家，慨然道，目光掠過鳳行，落到殿外，更加飄忽不定，“執今之道以禦今之有，以知古始，是為道紀。”

聲音之詭異比敵軍晨霧中突響的號角更令人膽怯，怕是十八層刀斧天國受搏鬥之刑的惡鬼收回的呼喚也不過如此。

彤壁朱扉，重簷丹楹，琉璃瓦下鳳行靜待仆人邀客，好久不聞反響，貪睡的孺子抹著吵嘴涎水跌跌撞撞跑出去，睡眼惺忪，“道尊叮囑，上仙駕臨不必通稟，自請入內便可。”

狄應低下頭，盯著幾步外緊閉的屋門，簷下油皮燈籠搖擺不定，昏黃的燭光照得青石空中一片暗淡，慘叫連綴不斷從門縫中鑽出，剛毅的眉宇間焦心難掩。

吃了敗仗的兵將們正有一腔衰頹的肝火亟需宣泄，亂世之年，營妓比珍羞更加罕見，兵士比盜賊更加可怖，即便那群百姓謹慎翼翼，也未能躲過他們的目光。

十七歲伊始，他便拋下妻兒奔赴疆場，很多年來，飲熱血，啖生肉，白骨作戟，人皮為衣，從一個避債逃家的稚嫩少年到腳底白骨累累手握大權的舉國將軍，他都未曾這般怕過。

許是她瘦得隻剩一副骨架外披了一張式微的人皮，許是她邋裡肮臟姿色平平讓人興味索然，許是她高高鼓起的肚子喚醒了豺狼們僅剩的美意，總之她免於被人拉入帳篷的厄運。

並非再為人父的忐忑不安，狄應非常清楚，而是尤良的這聲慘叫過分駭人，如厲鬼嘶鳴，如十七年前阿誰婦人臨死前的哀嚎。

鳳行僵坐原處，麵上駭怪莫名。

狄應猶安閒門外盤桓苦等，如同法場待斬的囚徒，喜也好悲也罷，隻差臨頸一刀。

鳳行正望著銅鼎入迷，太上老君放動手臂擱在膝頭，緩緩道，“三界五行變數將生。”

八卦爐內火焰簇聚，爐上葫蘆丹瓶依序飛旋，長案擺了三足銅鼎，鼎內指粗的供捲菸氣嫋嫋，與溜入殿內的雲絲勾纏不休。

女童嚇了一跳，滿滿的一盆血水實在沉重，惶急之下幾乎灑到狄應身上，連退了幾步，方顫聲道，“老爺，奴婢在外間換水，不入閣房。”

如此淒厲，如此絕望，狄應甚而不敢再看她慘白的麵龐，枯枝般的手指托著肚腹，起皮的嘴巴掙得誇大的大，不知但是他的幻覺，好似在婦人連綴的驚呼中異化了一絲稚嫩的嚶嚀。

喧鬨的營地在婦人拉長的聲線中墮入空前的寂靜，直至她變作一具真正的屍身，圍聚的兵將們臉上赤色仍未規複，特彆那十五六歲的少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