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月牙兒(4)[第1頁/共4頁]

媽媽是說對了：我們是拿十年當一年活著。乾了二三年，我覺出本身是變了。我的皮膚粗糙了，我的嘴唇老是焦的，我的眼睛裡老灰淥淥地帶著血絲。我起來得很晚，還感覺精力不敷。我覺出這個來，客人們更不是瞎子，熟客垂垂少起來。對於生客，我更儘力地服侍，但是也更討厭他們，偶然候我管不住本身的脾氣。我暴躁，我胡說，我已經不是我本身了。我的嘴不由得老胡說，彷彿是慣了。如許，那些文明人已未幾照顧我，因為我丟了那點“小鳥依人”――他們獨一的詩句――的身材與氣味。我得和野雞學了。我打扮得的確不像小我，這才招得動那不文明的人。我的嘴擦得像個紅血瓢，我用力咬他們，他們感覺痛快。偶然候我彷彿已瞥見我的死，接進一塊錢，我彷彿死了一點。錢是延長生命的，我的掙法適得其反。我看著本身死，等著本身死。這麼一想，便把彆的思惟全止住了。不必想了，一天一六合活下去就是了，我的媽媽是我的影子，我蘭交不過將來變成她那樣，賣了一輩子肉，剩下的隻是一些白頭髮與抽皺的黑皮。這就是生命。

正在這個期間，巡警把我抓了去。我們城裡的新官兒非常地講品德，要掃清了暗門子。正式的妓女倒還還是做買賣，因為她們納捐；納捐的便是名正言順的，品德的。抓了去，他們把我放在了感化院，有人教給我做工。洗、做、烹調、編織，我都會；如果這些本領能掙飯吃，我早就不乾阿誰苦事了。我跟他們如許講，他們不信，他們說我冇出息，冇品德。他們教給我事情，還奉告我必須愛我的事情。假定我愛事情，將來必然能自食其力，或是嫁小我。他們很悲觀。我可冇這個信心。他們最好的成績，是已經有十多少個女的，顛末他們感化而嫁了人。到這兒來領女人的，隻須花兩塊錢的手續費和找一個妥實的店保就夠了。這是個便宜，從男人方麵看；據我想，這是個笑話。我乾脆就不受這個感化。當一個大官兒來檢閱我們的時候，我唾了他一臉唾沫。他們還不肯放了我，我是帶傷害性的東西。但是他們也不肯再感化我。我換了處所，到了獄中。

我們母女如何進了屋，我說不上來。哭了多久，也不大記得。媽媽已老得不像樣兒了。她的掌櫃的回了故鄉，冇奉告她，偷偷地走了，冇給她留下一個錢。她把那點東西變賣了，辭了房，搬到一個大雜院裡去。她已找了我半個多月。最後，她想到上這兒來，並冇但願找到我，隻是碰碰看，但是竟自找到了我。她不敢認我了，要不是我叫她，她或許就又走了。哭完了，我發瘋似的笑起來：她找到了女兒，女兒已是個暗娼！她養著我的時候，她得那樣；現在輪到我養著她了，我得那樣！女子的職業是世襲的，是專門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