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.算無可算[第1頁/共4頁]
車轍轆轆滾過空中,她長長探出一口氣,肘支在膝頭,雙手掩住了臉。
“陸離孃舅。”她先出了聲,諦視在他麵上。
果不其然車下一人臨風而立,猶是手持摺扇施禮的姿式,見她目色一頓,卻並無難堪,隻是垂垂染上了笑意。
那是他絕望到了頂點。
方纔轉頭,那小廝就跑到了麵前,“兄台且慢,敢問兄台,但是要往清平祠走?”
“明……微?”他摸索著叫出聲,踉蹌著上前兩步,在她麵前頓住,目露動容,“孩子……”
宣政六年的二甲進士秦陸離,始為李府門客,康平末以諷李任報酬錢開罪於李相,遂不容於京師,攜老婆遠渡南洋。宣政五年扶妻靈歸京,宣政六年招考,一舉中第,為宣政帝賞識重用,於浙江推行新政。
“您節哀。”她意味性的安撫。
她敏捷提裙下車,朝他納福,“未知大人台端,小女失禮。”
“孟纓。”那人頓了下,張嘴還欲再說甚麼,卻被自家主子叫住,自上前去,拱手道:“海棠詩會四年一逢,科考三年一遭,可貴兩下裡湊到一起,文人國士,盛況必然空前,某神馳已久,晚些恐怕就要錯過,再等上十二年了,請女人通融。”
又進步了聲音喊:“兄台,費事借個道兒――”
“她……”男人垂下雙手,略微側了側眼,歎出一口氣,“她去了,有三年了。”
他終究問起她的近況,她淡笑著點頭,而後望定他,似笑非笑:“如您所見,我老是尚可的。”
走?如何走?她遲登著不肯動,他催她,“上車。”
眼望著山下風景,卻問身邊人:“此去百望祠另有多遠?”
又解釋,“我家主子是女人家,搭載二位,恐多有不便。”
究竟不再是小的時候,她低頭看著腳下叢叢簇簇的青草,葉上露水打濕了鞋頭,冰冷的鑽心。
她點了點頭,上車坐穩,啞著嗓子叮嚀:“走吧。”
“舅母可好?”
相思樹下負手而立的人回聲轉頭,正見花木扶疏的巷子上,白裙子的女人挎著竹籃,分花拂柳而來。
朝聞道,夕死足矣。於他而言,存亡又算甚麼?
“女人,我疇昔幫幫他們。”宋連一側頭,聽裡邊低低應了一聲,便跳下車去。
她去看那無碑的空墳,點香拜了三拜,存亡循環,無可悲,亦無可喜。他們必在她不曉得的處所,好好的。
他微微蹙了眉,旋即又鬆開,抑著聲音道:“老是我疏於照顧你,負了你母親所托,你有甚麼難處,不要再瞞著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