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Chapter03 舊時風月 (6)[第2頁/共6頁]

那天半夜，終究展轉找到了他，他的聲音聽起來悠遠而恍惚：“這麼晚了，甚麼事？”她抱著電話，傾刻淚如雨下：“我驚駭，你返來好不好？好不好？”

張德筠還是不卑不亢：“先生明天去良關是公乾，其他的詳情，我們並不清楚。”

那孩子微微一笑，頃刻間如天使普通恬然，令她一時出了神――孩子的笑容那樣甜美，她從未見過那樣標緻的孩子，那樣標緻的笑容――紅菱樣嬌俏的小嘴，吐出的話卻那樣狠辣：“你彆做夢了，父親不愛你，他永久都不會愛你，他隻愛我母親。母親固然不在了，可她的靈魂永久在這裡，就在這裡！”

她嘴角一沉：“這算如何回事，一個月裡在良關的時候比在烏池的時候還要長。”

她見慣了他穿戎裝，現在穿戴洋裝，悄悄地睡在柔嫩的大床裡，溫馨得像個小孩子。雷少功向她微一鞠躬，退了出去。屋子裡隻餘了她和他，聽著他的呼吸，她俄然感覺安穩，萬人欽慕的繁華繁華都成了身外，惟她，如此逼真地具有他。

“你們？”她嘲笑了一聲，“你們能曉得甚麼？曉得了也咬死了一個字不漏給我。彆打量我不曉得，你們就蒙吧，將我矇在鼓裏，蒙死了我有人纔會歡暢！”

慕容夫人微微一笑：“何用我來指導你？你的祖父孟驤公，是清流中的魁首，名譽最隆。先生活著的時候就常常說，容公乃是可貴的毅直清正，宜為諍友。老三脾氣不好，現在娶了你，我也放下了一半的心，彆的事情，你是聰明人，好自為之就是了。”

一向以來，她不能直呼他的名字，又不肯稱呼他的職銜，更不能像親朋故舊一樣稱他一聲“三公子”。侍從室都曉得她如許不帶任何稱呼的語法，張德筠還是那種中規中矩的調子，答：“是，先生明天早上返來換了衣服，就去良關了。”

張德筠不再作聲，曉得她有起床氣，每天必定要發作的，時候久了，當值的侍從官都練就了裝聾作啞的本領。她拿起那隻打火機，涼而滑，冰冷的金屬氣質，連他指尖的半分暖意也冇留下。他的指尖何曾有過溫度，老是冷的，偶爾打仗，也是不耐地扒開她的手，揹回身去，彷彿見到世上最令他厭憎的東西。再今後，連他的厭憎她都看不到了，他永久隻給她一個遠遠的影子，那樣遙迢，那樣恍惚。她在半夜的夢中醒來，摸索著下樓去。走廊裡冷冷的燈，牆壁上無數的檀木相框，家人的合影，長輩的照片，曾經那樣花團錦簇的相聚，中間異化有他的照片，還很年青，笑時微揚著眉，侍立在父母身後。她把臉遲緩地貼上去，玻璃的涼意侵入肌理，在玻璃與臉龐間，像是無數藐小的爬蟲，有蠕蠕的淚蜿蜒而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