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廢帝[第2頁/共3頁]

蕭瀾也笑了笑，對身邊的侍衛們叮嚀道，太上皇病得短長，撐不到祭天典禮結束了，快些扶他回幽思庭歇息罷。我聽著這稱呼，隻覺萬般諷刺。我不過纔剛及弱冠，年紀悄悄，連子嗣也未有一個，就變成了太上皇。幽思庭是向來冕國帝王避暑度假之地，蕭瀾送我到那邊去，不過便是想長悠長久的將我囚禁起來。

當日，烏雲漫天，大雪紛飛，我拖著一具病體，身披華麗的絳紅皇袍，像即位那天一樣在文武百官的諦視下走上烈火燃燒的社稷壇，行告天禮以後，親手摘下皇冠遞給蕭瀾。我當時咳嗽咳得短長，連站也站不住，一頭長髮披垂下來，模樣非常狼狽，蕭瀾裝模作樣，畢恭畢敬地接過皇冠，濃黑的眼眸裡儘是笑意。宣表官員誦唸禪位聖旨的聲音宏亮，敲鐘擂鼓的響聲震耳欲聾，可我還是聞聲了蕭瀾對我說了一句甚麼。

那一夜，宮變來得太悄無聲氣也太俄然，讓我猝不及防，從皇座上被拽下來我尚在夢中，夢見那剛即位那一年，我鮮衣怒馬，踏著飛雪，班師歸城，意氣風發，滿城百姓夾道相迎，展開眼時，手腳都已戴上枷鎖，被鎖在本身寢宮當中。

這是我即位的第三年。短短不過三年。

那小狼崽子伏在我腳邊上，未生虎倀便惡相畢露，叼著我的靴尖要替母親報仇。

那小狼崽子卻真的收進袖子裡，仿是收了甚麼寶貝。

他說，蕭翎，比起展翅雄鷹，你還是比較合適做一隻金絲雀。

我把它逮返來，拴了鏈子帶回宮裡，可任我軟硬兼施，威脅利誘，冇法將它馴化成一隻靈巧的寵物，在某個夜晚咬傷了我的手逃之夭夭，我常常想起來便耿耿於懷，就像想起關外那些凶惡貪婪、不時侵犯邊疆的蠻族人。我即位時打過一次敗仗，替父王奪回了他曾失守的麒麟關，但那是一場我畢生難忘的惡仗。

我張了張嘴，將一口血儘數吐在了蕭瀾的袖擺上。

我明白蕭瀾為甚麼會對我說這句話。我自小便是父王最寵嬖的子嗣，而蕭瀾則是備受淩辱，可有可無。幼年無知時我常常欺負他，蕭瀾比我大九歲，卻向來罵不還口打不還手。我曉得他對我的嫉恨由來已久，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抨擊性的打劫。父王折斷他的羽翅，他現在便要來折斷我的。我即位時，他托人送來一隻寶貴的金絲雀作為賀禮，當時我不懂他是何意，現在終究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