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傾城之戀(2)[第1頁/共7頁]

範柳原至心喜好她麼？那倒也不見得。他對她說的那些話，她一句也不信賴。她看得出他是對女人說慣了謊的。她不能不把穩——她是個六親無靠的人。她隻要她本身了。床架子上掛著她脫下來的月白蟬翼紗旗袍。她一歪身坐在地上，摟住了長袍的膝部慎重地把臉偎在上麵。蚊香的綠煙一蓬一蓬浮上來，直熏到她腦筋裡去。她的眼睛裡，眼淚閃著光。

流蘇和寶絡住著一間屋子，寶絡已經上床睡了，流蘇蹲在地下摸著斑點蚊煙香，陽台上的話聽得清清楚楚，但是她這一次卻非常的平靜，擦亮了洋火，眼看著它燒疇昔，火紅的小小三角旗，在它本身的風中扭捏著，移，移到她手指邊，她噗的一聲吹滅了它，隻剩下一截紅豔的小旗杆，旗杆也枯萎了，垂下灰白蜷曲的鬼影子。她把燒焦的洋火丟在煙盤子裡。明天的事，她不是成心的，但是不管如何，她給了他們一點色彩看看。他們覺得她這一輩子已經完了麼？早哩！她淺笑著。寶絡內心必然也在罵她，同時也對她刮目相看，寂然起敬。一個女人，再好些，得不著同性的愛，也就得不著同性的尊敬。女人們就是這一點賤。

她承諾了徐太太。徐太太在一禮拜內就要解纜。流蘇便忙著清算行裝。雖說家無長物，卻也慌亂了幾天。變賣了幾件瑣細東西，添製了幾套衣服。徐太太在百忙當中還騰出時候來替她做參謀。徐太太如許皋牢流蘇，被白第宅裡的人看在眼裡，垂垂的也就對流蘇產生了新的興趣。除了思疑她以外，又存了三分顧忌，背後嘀嘀咕咕群情著，劈麵卻不那麼指著臉子罵了，偶爾也還叫聲“六妹”，“六姑”，“六蜜斯”，隻怕她當真嫁到香港的闊人，衣錦榮歸，大師總得留個見麵的餘地，不犯著獲咎她。

金蟬道：“那範柳原是如何的一小我？“三奶奶道：“我哪兒曉得？統共冇聞聲他說過三句話。“又深思了一會，道：“跳舞跳得不錯罷！”金枝咦了一聲道：“他跟誰跳來著？“四奶奶搶先答道：“另有誰，還不是你那六姑！我們詩禮人家，不準學跳舞的，就隻她結婚以後跟她那不成材的姑爺學會了這一手！好不害臊，人家問你，說不會跳不就結了？不會也不是丟臉的事。像你三媽，像我，都是大戶人家的蜜斯，活了這半輩子了，甚麼世麵冇見過？我們就不會跳！”三奶奶歎了口氣道：“跳了一次，還說是對付人家的麵子，還跳第二次，第三次！”金枝金蟬聽到這裡，不由張口結舌。四奶奶又向那邊喃喃罵道：“豬油蒙了心！你若覺得你粉碎了你妹子的事，你就有希冀了，我叫你早早地歇了這個動機！人家連多少蜜斯都看不上眼呢，他會要你這敗柳殘花？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