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5.新傷舊痕[第1頁/共4頁]

她是秦檀，是秦家的三女人，而不是甚麼靜緣。她本來也該坐著肩輿、穿戴華裳，出入來往於貴介之所；而非在這陳舊庵堂裡，整天抄經打水，給師太捶腿敲背。

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年青女人立在她身邊，圓潤麵龐、頎長眼眸，一副和藹模樣，手指裡頭絞著張手帕，麵上一副憂愁神情。

“靜緣！我叫你偷懶！我叫你偷懶！”庵堂的師太用掃帚狠狠抽著她，瞋目瞋目，大怒道，“活兒都乾完了？地都掃了？還當你是秦家的大蜜斯呐！再如何瞧，那謝均也不會看你一眼！不害臊！”

秦檀跌跌撞撞地趴下了屋頂，在師太的怒斥聲裡沉默地撿起了掃帚。她的手指扣緊掃帚柄，心底俄然翻湧起了龐大的波浪。

“……你！”

“他來我們這小處所，又是為了甚麼事兒？”

不知過了多久，外頭俄然傳來了腳步聲。隨即，門扇便被吱呀推開，裡裡外外的丫環、嬤嬤齊齊低身施禮，口稱“大人”。

“夫人，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。一會兒大人就要來洞房了，如果瞧見您睡著了，那可不當。”這丫環打扮的女人道。

十歲的秦檀哭啞了嗓子，卻無濟於事。旬日以後, 她便被秦家用一輛馬車送出都城，安設在了秦家扶養的尼姑庵中。自而後, 秦二爺權當冇有生養過這個女兒。

秦檀愛賀楨，嫁入賀家後，她決意收起本身的鋒芒與尖刺，一點點變作賀楨所愛好的、和順文靜的女子。賀楨想要她變成甚麼樣，她便變成甚麼樣。

“夫人，夫人，快醒醒。”

“紅蓮姐姐，都過了這麼久了，新郎官如何還不來？”秦檀的另一側，傳來一道略帶不滿的柔滑嗓音，像是個天真孩童，“這也太失禮了！”

麵前一片殷紅，是極其喜慶的光彩。隔著一層半透紅紗，秦檀模糊能瞧見仇家燃著一對紅燭，蠟淚低垂，火焰芯子劈啪直跳。素白牆上貼了兩雙喜字，周遭的矮幾高櫃，俱是蒙著道道紅綢。

他穿戴大紅喜袍，俊頎身形在地上投下一道狹長影子。在洞房門口停了會兒後，他漸漸走近了坐在喜床上的秦檀，不消喜秤，而是直截用手摘掉了秦檀頭上的蓋頭。

但是，到頭來，這統統都成了一場笑話。賀楨從未領過她的情，她一廂甘心的支出，換來的不過是賀楨的膩煩。

秦檀遙記得，母親入宮時素淨照人、滿麵光彩, 返來時卻隻是冰冰冷一口棺材，麵上蒙著白紗, 連看都不能看上一眼。棺材蓋兒一合上, 便再也瞧不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