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7.塵埃已定[第1頁/共6頁]

但是，這個女人，現在卻以仇人與愛人的名義，等待在賀楨身邊。

春季的山野儘是金脆落葉，一眼望去黃澄澄的。賀家的老舊莊子藏在一片半禿的枝丫裡，彷彿也是個上了年事的白叟家。這宅子屋瓦敗落，掉了漆的門扇上裂了幾道水波似的紋路，一個敞口的木桶擱在屋簷下頭，內裡裝著前日的雨水，守門的婆子亦是冇精打采的。天井裡傳來模糊的哭聲，原是兩個小丫頭在偷偷抹眼淚。濃烈的藥味彌散在氛圍裡，滲得人每一寸衣衫裡都是苦味。

賀楨的嘴唇，顫抖了起來，指節難以自控地曲了起來。他茫然無措地環顧四周，像是在找尋甚麼東西，卻一無所獲，口中喃呢著“六生”之語，不明以是。

賀楨見她這副模樣，微歎一口氣，點頭道：“素憐，你那裡都好，恰好太心軟。彆人欺你非常，你還以德抱怨。若非有我護著你，隻怕你早連骨頭都不剩了。”

賀楨這才發明，床上那肥胖的女子已冇了生息，唇角邊掛著淡然的笑容，好似諷刺著誰。他退後了幾步，心臟咚咚地跳著，口中喃喃道：“必然是偶合……是偶合……”

“秦檀……是我……但是我，認錯了？”

年青的賀楨昏睡在了她的脊背上，也不知聽冇聽到這隨口胡說的解釋。大雪紛飛，她抹去了額頭的雪水，艱钜地將賀楨扶入馬車，他灑下的血滴，淌了一地。

“……六合寥寂山雨歇，幾生……”他口中模糊如許唸叨。

至於那年青婦人，則是賀楨的妾室，閨名喚作方素憐。

她的聲音愈來愈淡，幾要隨風而去。但是，那立在床邊的漂亮男人卻僵住了身子，麵孔若遭雷劈。

愈是靠近正房，藥味便愈是濃。春季的落葉積滿了天井，也無人打掃，一踏上去便一片清脆響聲。賀楨推開了正房的房門，入眼的暗淡渾濁讓他不由眯上了眼睛。

賀楨見方素憐如此懂事，並不因為妻妾之彆而麵露失落，心底略有歉疚――方素憐於本身有拯救之恩。當年，他曾對方素憐說過，若他日平步青雲，定用八抬大轎娶她回家。但是天公不作美，運氣兜轉，他迫於秦家壓迫，不得不娶了秦家嫡女秦檀為正妻，而方素憐隻能嫁給他做妾。

賀楨的心底，似有一波潮流漫起，淹冇了整片胸腔，冷冰冰的。他驚詫著神采，朝秦檀狠狠詰問道：“秦氏，你從哪兒探聽來的這句詩？但是素憐奉告你的？！說！”

他朝方素憐點點頭，大步朝著裡頭的正房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