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黑夜[第2頁/共3頁]

向來都是她說甚麼，官媽媽就做甚麼。這世上獨一感覺她聰明的人就是官媽媽，現在想想這壓根就是兩個蠢蛋的相互安撫。

這一早晨還長得很呢。

“官媽媽，”檀生逼迫本身聲音安靜下來，“幾時了？”

篾編船篷和老木船身在黑夜中都暗沉得駭人。

檀生躺在船艙中，聽耳邊的風吼怒而過。檀生將空了一半的燈油瓶抱在懷中，鼻梢有淡淡的籽油味，腳邊堆著乾枯燥燥的舊衣物，涼呼呼的銀兩隔著褻衣貼身安排。身邊的官媽媽也冇睡著，喘氣不勻，來回翻轉。

充滿了朝氣。

檀生把銀錠子往官媽媽手中一塞，“媽媽且聽我的吧，錢冇了還能再賺呢。”

檀生一眼望去，那梢公麵朝河水，以背示人。船艙點了三盞舊瓷油燈，船老邁舍不很多點燈，全部船艙黑乎乎的，隻要幾簇微光搖搖欲墜，叫人剛好能瞥見一臂以內。

檀生從懷裡摸了指甲蓋大小的一枚銀錠子來，“媽媽去和船老邁說一說吧，費事他再拿盞油燈和一瓶燈油來，我想看看書。”

檀生清楚記得，上輩子，哦不，夢裡，這一夜他們遭了水匪，三個賊人來勢洶洶，從左舷側入，將這船洗劫一空，並對她下了死手。刀刃寒光，她遁藏不及，官媽媽剽悍儘顯，傷了一條腿抱著她跳進水裡，再護著她遊到了岸上，展轉三日才蓬頭垢麵地回到了南昌府。

機遇錯過了，命冇了，可真就甚麼都冇了。

更或者...

“應當有吧。”官媽媽不肯定，“燈油燃得快，冇了亮光，咋個行船？”

就算再來一次，她還是甚麼可依仗的也冇有呀。

官媽媽不覺大驚失容。

檀生此次是真真地展眉笑開了，再來一次也挺好的。檀生湊耳輕言，官媽媽連連點頭，憋了半晌，才道，“那如果冇有賊人如何辦呀…”

檀生腦筋亂鬨哄的，內裡像是有幾百個聲音在翻滾號令，身材裡血氣上湧，噗通噗通地沸騰著。

為甚麼她會蠢得這麼一言難儘…

重來一次，官媽媽還是如許。

檀生抿唇笑了笑，在昏黃的燈光下，小女人的表麵被光暈得更加溫和，如鴉鬢髮老誠懇實地散在身後，為趕路便利，草草挽了個低髻。身上穿的雖是舊棉布衣裳，卻也架不住人身量矗立，小女人笑起來就像是開在廣陽老宅外的美人芭蕉，豔得很，美得很，亮得很，甚麼光都壓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