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捕風者(1)[第2頁/共6頁]

程大棟站在同來順南貨店的屋簷下，看到蘇響從76號寫著藍底白字“天下為公”四字的門台上麵走過，穿過門崗向他走來。程大棟叫了一輛黃包車，黃包車帶上了他和蘇響。在回漁陽裡31號的路上，程大棟摸索著問蘇響去76號是見誰，蘇響仍然是那句老話，不要你管。那天的氣候實在是晴好的，但是蘇響卻彷彿聽不到了任何聲音。她大部分的時候是眯起眼睛看著從天上漏下來的整齊不齊的陽光。而程大棟看到的倒是穿戴黃色車衣的車伕在奔馳與扭捏中的背影。蘇響的目光從天空中漸漸收回，然後她看到了街景，看到了霓虹燈和街上行走的各色人等，看到了各種咖啡店、商號、旗袍行、大藥房，統統的統統都像是在上演著一場無聲電影。同父異母的哥哥龔放慘白的臉在她麵前不斷閒逛。她老是有一種不詳的感受，她感覺龔放的臉上覆蓋著一層滅亡的氣味。

4

蘇響把遺物清算好，謹慎地放在皮箱裡，還專門把那張照片留在了身邊。蘇響在這間三樓朝北的房間裡住了下來，她隻是想要儘力地憑著盧加南留下的氣味回想一些甚麼。她偶然候也想想本身供職的小黌舍。她是揚州江都邵伯鎮上一所小黌舍的音樂教員，也是拉手風琴的妙手。她的琴聲老是能賽過那些門生的喧鬨。

5

木亭子裡荷槍的衛兵說，這兒冇有蘇放。蘇響說，有的！他是揚州江都人。衛兵說，江都人隻要一個，叫龔放，不是蘇放。蘇響的腦筋裡就嗡地響了一下，她想啟程大棟說過，殺盧加南的是龔放。蘇響說，那就尋龔放。

當蘇響在慕爾堂會堂的長凳子上和馬吉並排坐在一起的時候，蘇響感覺時候真的非常冗長，像是一滴水想要把這個天下滴穿那樣冗長而悠遠。不時地她能聽到窗外鴿子振動翅膀的聲音，她判定地以為那不是翅膀聲，也不是翱翔的聲音。那隻是風聲。

1

照片拍的是一座叫南京的城，城裡除了嫋嫋的殘煙以外，是一整片的廢墟。廢墟上滿是斷手殘腿，或者少了頭的身材。蘇響的目光落在那些混亂的屍身上，當看到一伸開膛破腹的照片時，麵對那一堆腸子，蘇響嘔吐起來，吐得一塌胡塗。程大棟拿一隻臉盆給她接嘔吐物，他第一次張嘴笑了，說死小我一點也不成怕。

蘇響說，不要你管。程大棟說，不可，我得向魯叔彙報。去那兒即是去火化場。蘇響仍然安靜地說，也不要魯叔管。那天無法的程大棟喊了一輛黃包車把蘇響送到了極司菲爾路76號，他站在遠遠的一家同來順南貨店門口看著蘇響從黃包車高低來。蘇響走到76號門口的木頭崗亭前，她對著木頭崗亭當真地說，我尋蘇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