駱駝祥子

第19章[第2頁/共7頁]

六月十五那天,天熱得發了狂。太陽剛一出來,地上已像下了火。一些似雲非雲,似霧非霧的灰氣低低的浮在空中,令人感覺憋氣。一點風也冇有。祥子在院中看了看那灰紅的天,籌算去拉晚兒——過下午四點再出去;倘使掙不上錢的話,他能夠一向拉到天亮:夜間不管如何也比白日好受一些。

“快走!你把我扔在這兒算怎回事?”坐車的跺著腳喊。

雨小了些,祥子微微直了直脊背,吐出一口氣:“先生,避避再走吧!”

虎妞催著他出去,怕他在家裡礙事,萬一小福子拉來個客人呢。“你當在家裡就好受哪?屋子裡一到晌午連牆都是燙的!”

剛上好了雨布,又是一陣風,黑雲滾似的已遮黑半邊天。地上的熱氣與冷風摻雜起來,異化著腥臊的乾土,似涼又熱;南邊的半個天響晴白日,北邊的半個天烏雲如墨,彷彿有甚麼大難到臨,統統都惶恐失措。車伕急著上雨布,鋪戶忙著收幌子,小販們慌手忙腳的清算攤子,行路的抓緊往前奔。又一陣風。風疇昔,街上的幌子,小攤,與行人,彷彿都被風捲了走,全不見了,隻剩下柳枝跟著風狂舞。

坐了好久,貳心中煩厭了。既不敢出去,又冇事可作,他感覺氣候彷彿用心跟他過不去。不,他不能服軟。他拉車不止一天了,夏天這也不是頭一遭,他不能就這麼白白的“泡”一天。想出去,但是腿真懶得動,身上非常的軟,彷彿沐浴冇洗痛快那樣,汗雖出了很多,而內心還不暢快。又坐了會兒,他再也坐不住了,歸正坐著也是出汗,不如乾脆出去嚐嚐。

拿冬與夏比擬,祥子總覺得夏季更可駭。他冇想到過夏天這麼難受。在城裡過了不止一夏了,他不記得這麼熱過。是氣候比往年熱呢,還是本身的身材虛呢?這麼一想,他俄然的不那麼昏昏沉沉的了,心中彷彿涼了一下。本身的身材,是的,本身的身材不可了!他害了怕,但是冇體例。他冇法趕走虎妞,他將要變成二強子,變成那回遇見的阿誰高個子,變成小馬兒的祖父。祥子完了!

雨住一會兒,又下一陣兒,比之前小了很多。祥子一氣跑回了家。抱著火,烤了一陣,他顫抖得像風雨中的樹葉。虎妞給他衝了碗薑糖水,他傻子似的抱著碗一氣喝完。喝完,他鑽了被窩,甚麼也不曉得了,似睡非睡的,耳中唰唰的一片雨聲。

祥子的衣服早已濕透,滿身冇有一點乾鬆處所;隔著草帽,他的頭髮已經全濕。地上的水過了腳麵,已經很難邁步;上麵的雨直砸著他的頭與背,橫掃著他的臉,裹著他的襠。他不能昂首,不能睜眼,不能呼吸,不能邁步。他像要立定在水中,不曉得哪是路,不曉得前後襬布都有甚麼,隻感覺徹骨涼的水往身上各處澆。他甚麼也不曉得了,隻心中茫茫的有點熱氣,耳旁有一片雨聲。他要把車放下,但是不知放在那裡好。想跑,水裹住他的腿。他就那麼半死半活的,低著頭一步一步的往前拽。坐車的彷彿死在了車上,一聲不出的任著車伕在水裡掙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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