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八章 恭帝三年（公元556年）-冬[第1頁/共4頁]

我想了想，問：“他想讓我曉得嗎？”

我此時才如大夢初醒，一個趔趄，撕心裂肺的疼痛猝不及防，如萬箭穿心。

世人又是一陣轟笑。

那年，他看著我悄悄一笑，說：“小女兒之態。”

我望著他，又驚奇，又歡樂：“你如何曉得我叫明音？我並不熟諳你。”

那****眼睜睜看著世人將他抬起，置入那深色的柏木館中，外套黑漆槨，兩邊各有兩對大銅環紐。

俄然宇文泰的一陣笑聲突破了沉寂：“唱得真好！”

除了孤傲和思念，除了對往昔無窮的追思和無儘的懊悔以外，甚麼都冇有。

自他去後，我未有過如此撕心裂肺的時候。我覺得這麼多年愛恨糾葛，對於和他有關的事我早該無嗔無喜，無夢無驚。

“聽莫那婁說，這裡阿父從不讓人出去，一貫都是阿父親身打掃，不假人手。他常常獨安閒這裡過夜……”

我住在宇文泰曾經住的那間寢殿裡，留著統統那些乳紅色的輕紗。深夜裡，我一小我睡在那張如海一樣的大床上，睜著眼睛看著穿越於殿中的夜風將那些輕紗吹得翩翩而起，俄然明白了為甚麼宇文泰會要掛上這麼多輕紗。

可他同我在冗長的光陰裡那樣煎熬又殘暴地相愛相恨過！

宇文泰下葬以後，我跟著覺兒搬到了雲陽宮。

我一時失神，那門已經吱呀一聲被推開了。

這不過是一場黃粱好夢。可惜黃粱未熟，好夢已醒。

他的平生疇昔了。

卻本來，他一向在聆音苑裡伴跟著我，從未曾分開。

我提步走出來，剛走進天井，已經渾身顫抖，腳下有力。

這假山，這水池，這銀杏樹，清楚就和聆音苑一模一樣！

玉瓏在人群裡收回了非常哀痛的清脆的哭聲。

風起的時候，總感覺苦苦思唸的那小我，會從那片飛舞的輕紗前麵走出來，走到麵前來。

“我熟諳你，我很早就熟諳你。”他捧著我的臉，吻悄悄落在我的臉頰上，“我在夢裡見過你。我每夜都在夢裡和你相見。明音，我已經盼了你十四年。”

一時候，滿座的青年都靜悄悄不作聲。和窗外街道上的吵嚷喧鬨比擬是那麼不應時宜。

“你先出去吧。讓我在這裡陪陪他。”我已四十二歲，不肯在已經成年的孩子麵前落淚。

我從袖籠中取出短笛放入唇間。笛聲悠悠，碎飄天外。時近仲秋，皎皎明月當空，人卻各在天涯。

床腳處的架子上，掛著他的鎧甲和兜鍪。亮亮的明光鎧，伴隨了他幾十年南征北戰的生涯。現在這冰冷的鎧甲孤傲地聳峙在這裡，而它的仆人再也不會返來穿上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