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齋誌異

第19章[第1頁/共4頁]

高郵翁紫霞,客於廣而聞之。地名遺脫,亦未知所終矣。

紅玉

灘邑李氏有彆第,忽一翁來稅居,歲出直金五十,諾之。既去無耗,李囑家人彆租。翌日翁至,曰:“租宅已有關說,何欲更僦彆人?”李白所疑。翁曰:“我將久居是,以是遲遲者,以涓吉在旬日以後耳。”因先納一歲之直,曰:“終歲空之,勿問也。”李送出,問期,翁告之。

公清正忘我,惟少年好戲。居年餘,偶於廨中梯簷探雀鷇,出錯而墮,折股,尋卒。人聞城隍祠中,公大聲喧怒,似與神爭,數日不止。吳人不忘公德,集群祝而解之,彆建一祠祠公,聲乃息。祠亦以城隍名,春秋祀之,較故神尤著。吳至今有二城隍雲。

此康熙十一年齡,未幾秦罹兵燹,狐能前知,信矣。異史氏曰:“驢之為物龐然也。一怒則踶趹嗥嘶,眼大於盎,氣粗於牛,不唯聲難聞,狀亦難見。倘執束芻而誘之,則帖耳輯首,喜受羈勒矣。以此住民上,宜其飲粐而亦醉也。願臨民者以驢為戒,而求齒於狐,則德日進矣。 ”

口技

廣平馮翁有一子,字相如,父子俱諸生。翁年近六旬,性方鯁,而家屢空。數年間,媼與子婦又接踵逝,井臼自操之。一夜,相如坐月下,忽見東鄰女自牆上來窺。視之,美;近之,淺笑;招以手,不來亦不去。固請之,乃梯而過,遂共寢處。問其姓名,曰:“妾鄰女紅玉也。”生大愛悅,與訂永好,女諾之。夜夜來往,約半年許。翁夜起聞女子含笑語,窺之見女,怒,喚生出,罵曰:“畜產所為何事!如此落寞,尚不刻苦,及學飄蕩耶?人知之喪汝德,人不知促汝壽!”生跪自投,泣言知悔。翁叱女曰:“女子不守閨戒,既自玷,而又以玷人。倘事一發,當不但貽舍間羞!”罵已,憤然歸寢。女流涕曰:“親庭罪惡,良足愧辱!我二分緣分儘矣!”生曰:“父在,不得自專。卿如有情,尚當含垢為好。”女言辭斷交,生乃灑涕。女止之曰:“妾與君無媒人之言,父母之命,逾牆鑽隙,何能白首?此處有一佳耦,可聘也。”告以貧。女曰:“來宵相俟,妾為君謀之。”次夜女果至,出白金四十兩贈生。曰:“去此六十裡,有吳村衛氏,年十八矣,高其價,故未售也。君重啖之,必合諧允。”言已彆去。

一日,華姑謂生曰:“吾兒姊妹皆已奉事君,念居此非計,君宜歸告父母,早訂永約。”即治裝促生行。二女相向,容顏悲惻。而巧娘尤不成堪,淚滾滾如斷貫珠,殊無已時。華姑排止之,便曳生出。至門外,則院宇無存,但見荒塚。華姑送至舟上,曰:“君行後,老身攜兩女僦屋於貴邑。倘不忘夙好,李氏廢園中,可待親迎。”生乃歸。時傅父覓子不得,正切焦炙,見子歸,喜出非望。生略述崖末,兼至華氏之訂。父曰:“妖言何足聽信?汝尚能生還者,徒以閹廢故。不然,死矣!”生曰:“彼雖異物,情亦猶人,況又慧麗,娶之亦不為戚黨笑。”父不言,但嗤之。生乃退而技癢,不安其分,輒私婢,漸至白天宣淫,意欲駭聞翁媼。一日為小婢所窺,奔告母,母不信,薄觀之,始駭。呼婢研討,儘得其狀。喜極,逢人宣暴,以示子不閹,將論婚於世族。生私白母:“非華氏不娶。”母曰:“世不乏美婦人,何必鬼物?”生曰:“兒非華姑,無以知人道,背之不祥。”傅父從之,遣一仆一嫗往覘之。出東郭四五裡,尋李氏園。見敗垣竹樹中,縷縷有飲煙。嫗下乘,直造其闥,則母子拭幾濯溉,似有所伺。嫗拜致主命。見三娘,驚曰:“此即吾家小婦女耶?我見猶憐,何怪公子魂思而夢繞之。”便問阿姊。華姑歎曰:“是我假女,三日前忽殂謝去。”因以酒食餉嫗及仆。嫗歸,備道三娘容止,父母皆喜。末陳巧娘死耗,生惻惻欲涕。嫡親迎之夜,見華姑親問之。答雲:“已投生北地矣。”生唏噓久之。迎三娘歸,而終不能忘情巧娘,凡有自瓊來者,必召見問之。或言秦女墓夜聞鬼哭,生詫其異,入告三娘。三娘沉吟很久,泣下曰:“妾負姊矣!”詰之,答雲:“妾母子來時,實未使聞。茲之怨啼,將無是姊?向欲相告,恐彰母過。”生聞之,悲已而喜。即命輿,宵晝兼程,馳詣其墓,叩墓木而呼曰:“巧娘!巧娘!某在斯!”俄見女郎捧嬰兒,自穴中出,舉首酸嘶,怨望無已;生亦涕下。探懷問誰氏子,巧娘曰:“是君之遺孽也,誕三月矣。”生歎曰:“誤聽華姑言,使母子埋憂地下,罪將安辭!”乃與同輿,帆海而歸。抱子告母。母視之,體貌豐偉,不類鬼物,益喜。二女和諧,事姑孝。後傅父病,延醫來。巧娘曰:“疾不成為,魂已離舍。”督治明器,既竣而卒。兒長,絕肖父,尤慧,十四遊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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