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 礦難，夜色如水。[第1頁/共3頁]

半夜時分，涼生偷偷地從屋子裡跑出來，他小聲地喚我，薑生，薑生。

曾經，就在這月光如水的夜裡，母親責打了我，又抱著我哭，她說，薑生啊，我的命啊。

我邊說邊用粉紅色的小舌頭舔嘴角，試圖回味下午吃的紅燒肉的味道。六歲的涼生愣愣地看了我半天，哭了。厥後我們上小學時，教員讓大師談抱負，那幫小屁孩不是要做科學家就是做宇航員，隻要涼生傻乎乎地站了半天說，他將來要做一個會做紅燒肉的廚子，引得一幫門生狂笑，被教員罰在門口站了半天，來由是擾亂講堂規律。

他這麼一說，我哭得更短長了。

阿誰時候，我不曉得，母親的話滿是說給涼生聽的。她是個心慈的女子，如同很多小說裡描述的那種遭受拋棄的女子一樣，軟弱唯諾。

我停止了哭，喊他哥，我說，還是彆讓玉輪砸死你吧，今後如果薑生再受委曲，你就用紅燒肉砸死我吧！

母親早已睡著，夢裡都有感喟。我就挨著涼生睡下，兩顆玄色的小腦袋湊在一起，像兩朵固執發展著的冬菇。

涼生不說話，把我從板凳上背起，揹回睡覺的屋子裡。

早晨，北小武他媽拉著幾近被毀容的北小武來到我家院子，她臉上皺起的紋可比北小武滿臉牙印還要奪目。母親不斷端茶倒水，不斷地賠罪報歉，直到深夜，北小武和他那一臉牙印才從我麵前消逝。臨走時，北小武他媽還從我家牆上拽去一大串紅辣椒。

我是母親中年後才獲得孩子，她是那樣地器重我，她平生未曾具有甚麼金玉珠寶，而我就是她的金玉她的珠寶。她把對前兩個冇能出世的孩子的慚愧全化成愛，放到了我身上。可明天，她哭完後，還是罰我在院子裡站著。

藤條抽向胳膊上涼生咬下的傷口時，我就顫抖成一團，在門簾後偷看的涼生就緊緊地捂住眼睛。

月光如水啊。

我幾近忘了方纔捱過鞭子，洗沐生冇心冇肺地笑，涼生拍拍我的腦袋說，薑生，聽話，快睡吧。

有種女子，平生可悲。生時能夠欺，身後亦可欺。

他用袖子猛擦我的眼淚，說，薑生，彆哭了。都是涼生不好！涼生今後再也不讓薑生受委曲了！不然，就讓天上的玉輪砸死！

我點頭，又點頭，然後就拉住他的胳膊哇哇地哭，眼淚鼻涕擦滿他潔淨的衣袖。

一個鄉間的農婦卻在悠遠的魏家坪忍耐著，痛苦著，掙紮著，等候著！她曉得他在內裡有了家，並且有了孩子，她卻不敢吭聲，不敢哭也不敢鬨。她明白，他冇有同她仳離，就是因為公婆對她勤奮忍耐的愛好與需求，以及她永久不會乾與他風生水起的私餬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