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心期天崖(3)[第2頁/共4頁]

劉進忠便至殿門前，唱道：“萬歲爺起駕啦——”

天子“嗯”了一聲，道：“你瞧著這西洋鐘點就說出了我們的時候，心機換算得很快。”她不知該如何答話，但是姑姑再三警告過的端方，與天子說話，是不能不作聲的，隻得悄悄應了聲：“是。”

天子道：“今後如果再出這類事，朕第一個要你這乾清宮總管寺人的腦袋。瞧著你這無用的東西就叫朕活力，滾吧。”

她想起幼時在家裡的時候，這也恰是歇午覺的時候。三明一暗的屋子，向南的窗下大株芭蕉與梨花。陽光亮媚的午後，院中飛過柳絮，無聲無息，輕淡得連影子也不會有。烏黑彈墨帳裡蓮青枕衾，老太太也有回說：“太素淨了，小女人家，偏她不愛那些花兒粉兒。”

芳景亦隻是暈紅了臉笑罵道：“可見你成日惦著甚麼。”錦秋便要跳下炕來和她實際。芳景忙道：“時候可不早了，還不快睡，一會子叫掌事聽到，可有得饑荒。”錦秋那裡肯依，芳景便“哧”一聲吹滅了燈，屋子裡暗下來，錦秋方窸窸窣窣睡下了。

窗外像是起了輕風，吹在那窗紗上，極薄半透的窗紗微微地鼓起，像是小孩子用嘴在那邊嗬著氣。她看那日影垂垂移近帳前，再過一會兒工夫，就要映在帳上了，便悄悄走至窗前，將那窗子要放下來。

梁九功汗得背內心的衣裳都濕透了，聽到天子如是說，曉得已經饒過這一遭，忙謝了恩退出去。

那熟諳的聲音便道：“那我先歸去，轉頭再來。”

天子問：“你瞧得懂這個？”

琳琅隻得回聲近前，接了那犀角八寶梳子在手裡，先悄悄解開了那辮端的明黃色長穗。再細細梳了辮子，方結好了穗子。司盥洗的寺人捧了鏡子來，天子也並冇有往鏡中瞧一眼，隻道：“起駕，朕去給太後存候。”

天子的嘴角不易發覺地微微揚起，但那絲嘲笑立即又消於無形，隻淡淡道：“你替他們打包票，好得很啊。”梁九功聽他語氣嚴峻，不敢答話，隻是叩首。天子卻說：“朕瞧你胡塗透頂，幾時掉了腦袋都一定曉得。”

天子聽聞是太後叫了去，便不再究查，隻問：“太後有甚麼叮嚀？”

她曉得暗號，因而悄悄點點頭。梁九功也不敢多說，隻怕驚醒了天子，躡手躡腳便退了出去。琳琅隻感覺殿中靜到了頂點，彷彿連本身的心跳聲也能聞聲。她隻是屏息靜氣，留意著那明黃羅帳以後的動靜。雖隔得遠，但暖閣當中太溫馨，模糊連天子呼吸聲亦能聞聲，極是均勻陡峭。殿外的陽光經了雕花長窗上糊著的綃紗，投射出去隻是淡白的灰影，那窗格的影子，一格一格映在光滑如鏡的金磚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