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回 遊幻境指迷十二釵 飲仙醪曲演紅樓夢[第1頁/共9頁]

寶玉看了，心下自思道：“本來如此。但不知何為。古今之情'，何為。風月之債'？從今倒方法略明白。”寶玉隻顧如此一想，不料早把些邪魔招入膏肓了。當下隨了仙姑進入二層門內，至兩邊配殿，皆有匾額春聯，一時看不儘很多，惟見有幾處寫的是：“癡情司”，“樹敵司”，“朝啼司”，“夜怨司”，“春感司”，“秋悲司”。看了，因向仙姑道：“敢煩仙姑引我到那各司中玩耍玩耍，不知可使得？”仙姑道：“此各司中皆貯的是普天之下統統的女子疇昔將來的簿冊，爾凡眼塵軀，不便先知的。”寶玉聽了，那邊肯依，複央之再四。仙姑無法，說：“也罷，就在此司內略隨喜隨喜罷了。”寶玉喜不自勝，昂首看這司的匾上，乃是“薄命司”三字，兩邊春聯寫的是：

根並荷花一莖香，平生遭際實堪傷。

幽微靈秀地，無可何如天。寶玉看畢，無不戀慕。因又叨教眾仙姑姓名：一名癡夢仙姑，一名鐘情大士，一名引愁金女，一名度恨菩提，各各道號不一。少刻，有小丫環來調桌安椅，設擺酒饌。

勢敗休雲貴，家亡莫論親。

卻說秦氏正在房外叮囑小丫頭們好生看著貓兒狗兒打鬥，忽聽寶玉在夢中喚他的奶名，因迷惑道：“我的奶名這裡從冇人曉得的，他如何曉得，在夢裡叫出來？”恰是：

[樂中悲]繈褓中，父母歎雙亡。縱居那綺羅叢，誰知嬌養？幸生來，英豪闊大寬宏量，從未將後代私交略縈心上。

[恨無常]喜繁華恰好，恨無常又到。眼睜睜，把萬事全拋。盪悠悠，把芳魂耗損。望故鄉，路遠山高。故向爹孃夢裡相尋告：兒命已入鬼域，嫡親嗬，必要退步抽身早！

寶玉還欲看時，那仙姑知他天稟高超，脾氣穎慧，恐把仙機泄漏，遂掩了卷冊，笑向寶玉道：“且隨我去玩耍奇景，何必在此打這悶葫蘆！”

自從兩地生孤木，導致香魂返故裡。寶玉看了仍不解。便又擲了，再去取“正冊”看，隻見頭一頁上便畫著兩株枯木，木上懸著一圍玉帶，又有一堆雪，雪下一股金簪。也有四句言詞，道是：

嫩寒鎖夢因春冷，芳氣籠人是酒香。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，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，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。上麵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榻，懸的是同昌公主製的聯珠帳。寶玉含笑連說：“這裡好！”秦氏笑道：“我這屋子約莫神仙也能夠住得了。”說著親身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，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。因而眾奶母伏侍寶玉臥好，款款散了，隻留襲人，媚人，晴雯，麝月四個丫環為伴。秦氏便分咐小丫環們，好生在廊簷下看著貓兒狗兒打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