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 楚靈王挾詐滅陳蔡晏平仲巧辯服荊蠻(2)[第1頁/共5頁]

遊人出三峽，楚地儘平地。北客隨南廣，吳檣開蜀船。

晏嬰正在觀覽，忽見有車騎二乘，從大衢來，車上俱長軀長鬣，精選的超卓大漢，盔甲光鮮，手握大弓長戟，狀如天神，來迎晏子，欲以形晏子之短小。晏子曰：“本日為聘好而來，非為攻戰，安用軍人！”叱退一邊，驅車直進。將入朝，朝門外有十餘位官員，一個個峨冠博帶，濟濟彬彬，列於兩行。晏子知是楚國一班豪傑，倉猝下車。眾官員向前一一相見，權時分擺佈敘立，等待朝見。就中一後生，先開口問曰：“大夫莫非夷維晏平仲乎？”晏子視之，乃鬥韋龜之子鬥成然也，官拜郊尹。晏子答曰：“然。大夫有何教益？”成然曰：“吾聞齊乃太公所封之國，兵甲敵於秦楚，貨財通於魯衛。何自桓公一霸以後，篡奪相仍，宋晉交伐，本日朝晉慕楚，君臣馳驅門路，殆無寧歲？夫以齊侯之誌，豈下桓公，平仲之賢，不讓管子，君臣合德，乃不思大展經綸，慇振舊業，以光先人之緒，而伏侍大國，自比臣仆，誠愚所不解也。”晏子揚聲對曰：“夫識時務者為豪傑，通機變者為英豪。夫自周綱失馭，五霸迭興，齊晉霸於中原，秦霸西戎，楚霸南蠻，雖曰人才代出，亦是氣運使然。夫以晉文雄略，喪次被兵；秦穆強大，子孫遂弱；莊王以後，楚亦每受晉吳之侮；豈獨齊哉？寡君知天運之盛衰，達時務之機變，以是養兵練將，待時而舉。本日交聘，乃鄰國來往之禮，載在王製，何謂臣仆？爾祖子文，為楚名臣，識時通變，倘子非其嫡裔耶？何言之悖也。”成然滿麵羞慚，縮頸而退。斯須，左班中一士問曰：“平仲固自大識時通變之士，然崔慶之難，齊臣自賈舉以下，效節死義者無數，陳文子有馬十乘，去而違之，子乃齊之世家，上不能討賊，下不能避位，中不能致死，何戀戀於名位耶？”晏子視之，乃楚上大夫陽匄字子瑕，乃穆王之曾孫也。晏子即對曰：“抱大節者，不拘小諒；有遠慮者，豈在近謀？吾聞君死社稷，臣當從之。今先君莊公，非為社稷而死；其從死者，皆其私睲。嬰雖鄙人，何敢廁身寵幸之列，以一死沽名哉？且人臣遇國度之難，能則圖之，不能則去之。吾之不去，欲定新君，以保宗祀，非貪位也。令大家儘去。國事何賴？況君父之變，何國無之？子謂楚國諸公在朝列者，大家皆討賊死難之士乎？”這一句話，暗指著楚熊虔弑君，諸臣反戴之為君，但知責人，不知責己。公孫瑕無言可答。少頃，右班中又一人出曰：“平仲！汝雲‘欲定新君，以保宗祀’，言太誇矣。崔慶相圖，欒、高、陳、鮑相併，汝依違張望其間，並不見出奇畫策，不過因人成事。經心報國者，止於此乎？”晏子視之，乃右尹鄭丹字子革。晏子笑曰：“子知其一，未知其二。崔慶之盟，嬰獨不與。四族之難，嬰在君所。宜剛宜柔，相機而動，主於保全君國，此豈旁觀者所得而窺哉？”左班中又一人出曰：“大丈夫匡時遇主，有大才略，必有大範圍。以愚觀平仲，未免為鄙吝之夫矣。”晏子視之，乃太宰薳啟疆也。晏子曰：“足下何故知嬰鄙吝乎？”啟疆曰：“大丈夫身仕明主，貴為相國，固當美服飾，盛車馬，以彰君之寵錫。何如敝裘羸馬，出使外邦，豈不敷於祿食耶？且吾聞平仲，少服狐裘，三十年不易。祭奠之禮，豚肩不能掩豆，非鄙吝而何？”晏子撫掌大笑曰：“足下之見，何其淺也！嬰自居相位以來，父族皆衣裘，母族皆食肉，至於妻族，亦無凍餒。草澤之士，待嬰而舉火者，七十餘家。吾家雖儉，而三族肥，身似吝，而群士足。以此彰君之寵錫，不亦大乎？”言未畢，右班中又一人出，指晏子大笑曰：“吾聞成湯身長九尺，而作賢王；子桑力敵萬夫，而為名將。古之明君達士，皆由狀貌魁偉，雄勇冠世，乃能建功當時，垂名後代。今子身不滿五尺，力不堪一雛，徒事口舌，自發得能，寧不成恥！”晏子視之，乃公子真之孫，囊瓦字子常，見為楚王車右之職。嬰乃微微而笑，對曰：“吾聞秤錘雖小，能壓千斤；舟槳空長，終為水役。僑如身長而戮於魯，南宮萬絕力而戮於宋，足下身長力大，得無近之？嬰自知無能，但有問則對，又何敢自逞其口舌耶？”囊瓦不能複對。忽報：“令尹薳罷來到。”世人俱拱立候之。伍舉遂揖晏子入於朝門，謂諸大夫曰：“平仲乃齊之賢士，諸君何得以口語相加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