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秦風低徊[第1頁/共23頁]

這是西出鹹陽第一亭。這十裡郊亭，本來是天下大城都有的迎送亭。但是這座郊亭中間有一村莊，叫做杜裡，村外有一座傳送官府公文的郵驛。亭、裡、郵三合一，這裡便有了一個名字——杜郵。濃雲密佈，北風吼怒，現在的杜郵分外冷僻。牛車將及杜郵亭，一陣模糊如沉雷般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。

“殺！”

衰老的聲音在湖麵隨風飄零，範雎無言以對了。

說話之間，白起已經醒來，見秦昭王在廳，散衣亂髮地下榻過來拜見。秦昭王趕緊叮嚀他躺到榻上說話。白起笑道：“無妨事，山洞住長了寒熱不均。老卒了，撐得住。”請秦昭王到正廳就坐。一時飲得兩盞青茶，秦昭王笑道：“武安君，不記恨我麼？”白起拱手笑道：“我王何出此言？國事定奪，誰保得事事無差，老臣隻可惜落空了一次大好戰機。現在老臣已經想開，失便失了，不定過幾年又來了。”秦昭王俄然抬高聲音道：“武安君，今秋再度出兵如何？”白起驚詫，一時回不過神來，好大一陣愣怔才恍然覺悟過來，點頭苦笑道：“我王何其如此驟變？老臣始料不及也。”

秦昭王悠然一笑：“範叔嗬，甚時學得如此老儒氣象了？當年之範叔多麼蕭灑稱心，視貴爵若糞土，看禮節做敝屣，何有本日老暮之氣也？”

不想這天淩晨，範雎卻登門拜見了。白起雖病體睏乏，但一聽範雎來訪，抱病下榻，依禮在正廳歡迎了。範雎一臉憂色，很久沉默，兩盞茶以火線才長歎一聲：“武安君啊，秦王之意，仍想請你統軍出戰。六國聯軍，已經攻陷河內了。”

當這幅黑紫暗紅的大布長卷在正殿拉開時，統統大臣都突然變色了。司馬梗不說話，範雎不說話，秦昭王也不說話。沉默很久，秦昭王對長史一招手：“下書全軍：戰不當戰，本王之失也。全軍將士，忠心可嘉，人各晉爵一級。”回身又對司馬梗道：“國尉立赴函穀關，撤回雄師於關外修建堡壘，儘力戍守六國聯軍。”又踱步到範雎麵前：“丞相坐鎮國事，兼領總籌函穀關雄師糧草輜重事。丞相覺得如何？”

“應侯何其無斷也？”秦昭王目光閃動著笑了，“當初應侯獨主班師，本王考慮附和，當時武安君安在？”

“心頭之眼非鬼神，乃是老臣畢生交戰之心感也。我王明察。”

秦昭王聽得眉頭大皺，臉上卻嗬嗬笑著：“武安君，你也說得過分了。”說著一揮手，廳外一名老內侍捧著一個大木匣走了出去放在案上，“武安君，這是各國標兵密報，另有販子義報，你看看，山東無甚大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