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[第1頁/共55頁]

這段光陰以來，老廉頗也模糊約約地發覺到同僚們的神采有些蹊蹺。車馬行於長街大道，國人也都遠遠地避開了，再也冇有那種爭相觀瞻老元戎風采的熱火氣了，總歸是走到那裡都是冷冷僻清。在府務司馬稟報之前，他都將這些事渾冇放在心上，隻覺得人各有事，誰整日隻等在那邊崇敬你了？府務司馬這一說，老廉頗如同吞了一劑怪藥，半日回不過味來，隻感覺本來那股火氣莫名其妙地化作了一片冰冷，內心沉甸甸地不舒坦。細細想來，那些本來毫不在乎的氣象，現在卻如此清楚地紛繁閃現在麵前，連朝臣國人的眼神也是那般清楚。是了，那是挖苦諷刺又異化著些許憐憫，朝臣們嘲笑老夫不能容人，販子國人憐憫老夫年老昏聵。如此說來，在朝野高低看來，老夫已經成了一個倚老賣老無可理喻的瘋子麼？是了是了，必定如此了。

到得第六日淩晨，傳舍外車馬儀仗大有陣容，行人署奉王命前來驅逐特使獻寶。藺相如也不說話，隻安閒登車進了章台宮。此次章台宮正殿當真是昌大朝會威儀赫赫，宣呼之聲跟著藺相如腳步從宮門外迭次上傳，中轉正殿。遵循禮節拜見結束，王座上秦昭王嚴肅矜持地開口了：“趙使藺相如，本王已經踐約齋戒五日，本日當獻和氏璧也。”藺相如正色道：“秦王明察，不是趙國獻璧，而是秦國以城易璧。”秦昭霸道：“便是以城易璧，本王也已對你指看了河內十五城，另有何說？”藺相如悠然一笑：“和氏璧已經安然歸趙，外臣請說此中原因。”秦昭王突然大怒拍案道：“大膽藺相如！竟敢戲弄大秦麼？”藺相如長身一躬道：“秦王明察：秦自穆公以來二十餘代國君，與山東諸侯從未有過堅明束縛，口頭承諾立成泡影者多矣！藺相如誠恐見欺於秦王而有辱任務，故此完璧歸趙。秦王若果然以十五座城池互換，敢請當即派出交割特使，隨臣前去河內，一俟趙國接防十五城，藺相如當即奉上和氏璧。趙國雖強，終比秦國氣力有差。趙國偶然開罪秦國，更不欲以一方玉璧棍騙秦國而貽笑天下。秦王若罪我，藺相如願就湯鑊之刑，甘受烹殺而無怨也！”

藺相如正在書房啟開一封軍書急報，尚未瀏覽，總管舍人短促的腳步聲伴焦短促的銳聲突然撲了出去：“上卿！快！老將軍來了！”

範雎毫無懼色，安閒一笑道：“丞相若隻信無能乾才，夫複何言？然丞相總該信得齊王，信得安平君田單。事有真偽，一查便知，何能罪人於無端之辭也？範雎告彆！”大袖一甩，回身便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