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1章[第1頁/共3頁]

“水享徒弟，您的麵紗。”

內侍將門翻開，斜風捲著冷雨打在身上，酷寒砭骨。水享一隻腳踏出了殿門，半邊肩膀也露在門外。她本該走了，也應當走了，但是不知為甚麼，她俄然愣住了身子，就那麼生生地、死死地，再也跨不出一步。

當時的陽光真暖啊，氛圍中都是高興的潮氣，她那麼小，那麼年青，眼角清澈得像是海裡的水。她筆挺地伸著腿，跟著鞦韆一來一回地蕩高，眼睛卻順著高高的圍牆飛了出去，超出紅牆金瓦，越太重重宮闕，一向看到那扇墨漆柴門。她看到他站在天井當中，眉眼清寒，目光幽深，風吹過他的衣角，然後他整小我就像是要飛走一樣，連麵龐，都似被籠上了一層煙霧。那霧氣越來越大，越來越濃，終究被袒護在層層光陰之下，再也找不見了。

“多謝。”水享接過領事寺人手中的麵紗，也不再戴，回身便向殿外走去，也不消人指路，熟諳得像自家花圃一樣。

到底，是誰錯了？

久在宮中行走已然成了人精的領事寺人也發覺到一絲不平常了，忙小聲地在一旁催促著。水享冷靜地吐出一口氣，抬腳便緩緩地向外走去。

大殿內燭火搖擺，燕洵彷彿心機沉悶，揮退了侍從，仍舊在方纔清算好的書案前坐下，低著頭批閱殘存的幾份奏章，硃筆劃過明黃紙箋，收回溫和的聲響。風吹過，撩起水享灰白的緇衣袍角，暴露內裡的一雙布鞋，那法度安靜雍容，便是進宮多年的妃子也有不如。

大殿深黑，殿外倒是白雪皚皚，反射著敞亮的月光，照得四下裡一片慘白，但是畢竟有掀不去的黑，在角落裡的暗影裡剛強地盤桓著。

領事寺人在一旁焦心腸喚著，她卻全然未動。燕洵的麵龐隱冇在繚繞的沉香當中，順著那些飄忽的白氣，看著她一身緇衣的背影，俄然間彷彿明白了。

燕洵看著她，好久好久，方悄悄地問道：“你叫水享？”

大殿內燈火一閃，便自燃燒。內侍監總領寺人彎著腰走出來，一旁候著的彤史館寺人迎上來問：“今晚召哪位娘娘？”

她也不答覆，大殿內靜得可駭，燭火照在她身上，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，那麼纖瘦，好似悄悄觸碰便能軟倒在地。

燕洵淡淡地“哦”了一聲，低頭持續喝粥，問道：“你還冇用飯吧？”

好似一口冷水俄然灌進了胸腔，水享哽咽得喉頭更加緊窒，垂在兩側的手指悄悄顫抖，儘力幾次，都冇法握成拳頭。那些固執，那些熱誠，那些日日夜夜如跗骨蛀蟲般啃噬她心肺的仇恨，俄然間就在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中崩潰了。她這些年來以怨毒強行拚集在一起的心刹時碎了，那麼空曠，那麼疼，那麼冰冷。